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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当我提着这个湿衣包和猎枪回校里去时,心中兀自地怀疑。这一支枪既然是凶器,抛弃了还有理由,但这一身凶手的衣服怎么也会沉在河中?莫非他行凶以后,恐防他事前被人瞧见过,他的衣服容易注目,为避免危险起见,才改换装束,把旧衣沉在河中灭迹?但他逃走时穿的是什么?难道他动身行凶的时候,竟预备了两套服装?并且他改换服装,怎么会如此心细,连皮鞋都完全换了?我又推想霍桑侦查的经过。他凭什么根据才知道河中的沉衣?并且这一身沉衣究竟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作用,竟使霍桑认作是全案的关键?我的疑问越积越多,终于索解不得。我回到了校中,把包裹带进了翁校长为我们布置的那间卧室中,静坐着等候霍桑回来。半小时后,忽有一个便衣警士送了两封信来:一封给我,一封叫我转交翁校长。

  这两封信都是霍桑写的。我拆开了那封给我的短信,更使我感受一种出乎意外的诧异。

  那信道:

  “包朗兄:

  我们在这里的工作已经完毕。我现在必须赶着十点零一分的末班车回上海去。因着时间的局促,恕我不能和你同行。明天你也可早回上海,包裹可交给翁校长暂时保管。至于这案子的结束,眼前还不能急切从事。如有发展的消息,我一定随时通知你。

  霍桑上 9月5日晚,9时55分。

  十二、落网

  九月六日星期三上午九点钟,我带了一颗迷惆的心到了上海,便赶到霍桑寓里去看他。不料扑了一个空,霍桑已经出去了。据他的旧仆施桂告诉我,他上夜里赶回上海,原打算和一个姓许的人会面,却没有成功。这天一早出去,大概仍旧是去找这姓许的人的。

  这一天我没有会见霍桑。直到晚上七点钟时,霍桑通一个电话到我的寓所,告诉我他已见过恒丰当铺的经理许子安。他本希望从许子安身上探听营纪新夫妇的已往历史,可惜也没有结果。据许子安说,他和曹纪新虽属表亲,但好几年已不通音问。这年春天,曹纪新忽来找他,声言他已结了婚,正打算找一个静僻的所在,从事化学的发明。许子安就给他租赁了那宅野云寄庐。至于他们的夫妇结合的情形和已往的历史,许子安并不深悉。他只知道曹纪新从日本回来还不到一年。营纪新略微有些遗产,他们的生活就靠这遗产支持。关于那个穿黄色学生装的陌生客往当铺里去访问的一回事,许子安也承认确有其事。许子安并不认识那个人,但瞧他的身材结实和风尘满面的状态,好像是一个军人。那人也操江西口音,分明和曹纪新有些关系。那人当时并不说出他的姓名,只探问曹有福的下落,许子安明知有福是纪新的乳名,猜度那人的来意一定不善,当即回绝不知道,并且否认他自己和姓曹的有什么亲戚关系。但事后许子安曾把这回事告诉过曹纪新。所以霍桑的希望可算毫无成就。至于我问他这案子究竟何时结束,他又轻描淡写地只给我“静待时机”四个字。

  三天过去了,我还不曾得到霍桑的结束消息。我的满怀的疑团还是没法打破。在9月9日星期六的晚上。霍桑又给我一个聊以慰藉的消息。据说,那辆圆粒形轮子的自行车已在南翔车站附近的稻田中被人发现。这是戎明德的报告。可见那凶手当时是坐了自行车逃到南翔去的,然后丢了车子,换火车逃走。到了10日的上午,霍桑又给我一个消息,似乎比较重要些。他得到了那负责监视野云寄庐的王根香报告,在9月8日那天,那女主人戚瑶芳已把那老仆霍兆坤辞歇了;同时伊又曾打发那女仆周码往法院中去探望那吕志一。因此又重新引起我对于这一女一男的怀疑。

  这样又捱过了一个星期。直到9月16那天的傍晚,霍桑才给我一种重要的通告,我的郁想不耐而近于失望的情绪方始重新振作起来。他叫我立刻往火车站去;并说这案子的最后结束就在这天晚上。

  我赶到北车站时,6点35分的常沪车将近到站。霍桑已在月台门口等我。他一见我,便悄悄地把我拉进了人丛之中,才低声问我说话。

  他说:“包朗,对不起。我知道你这几天一定感觉得非常烦想。不过这也是不得已。今天你总可以舒畅一下了!其实我的性急不耐,并不输你。但这件事的最后结束不能不等候自然的发展,否则‘欲速不达’,也许反而会坏大事。”

  我道:“那末这‘自然的发展’,今夜里可是真已到了成熟时期?”

  “是,不但成熟,我敢说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怎样结束?莫非那凶手——”

  “是啊。凶手立刻就要来哩。你张着眼睛瞧吧。”

  我老实说,那凶手是谁,至今还没头绪。霍桑显然早已认识,此刻似乎正在等那凶手从火车上下来。我的“凶手是谁”的问句本已挂在嘴边,但已没有说出来的机会。这时候常沪车早已进站。乘客们纷纷下车,声浪十分喧间,那月台的出口也顿时拥挤起来。我和霍桑本站在收票的出口附近。乘客虽像潮涌般地从出口处吐出来,却都逃不掉我们的目光。我只随便瞧着,因为根本没有确定的对象。不一会,霍桑拉着我的衣角,低声说了一声“来了”,便从人丛中挤轧出去,站到了前排。我也就利用我的目光做一种试验,向那拥挤在收票处的乘客们中仔细辨别,究竟有没有可疑的人物。不多一会,果真满足了我的期望,而且有些惊异。

  我瞧见一个穿黑色旗袍的女子正从那出口里鱼贯地走出来。那就是曹纪新的妻子戚瑶芳!

  什么?难道凶手就是这女人?这样一件惨怖的凶案,竟是一个女子——个美貌柔娜的少年女子——的成绩?这真是匪夷所思了!我在惊异之余,忽见霍桑也仰起了足尖,运用他的敏锐的眼睛,向着戚瑶芳的前后竭力群察。但他不像有动手阻拦的行动。他的嘴唇微微一动,有一种失望的神气笼罩了他的面部。

  这时戚氏已离开了出口,跟着两个夫役,指着几只皮包箱筐,向着铁栅栏外面走去。

  霍桑忽自言自语地说。“奇怪!伊怎么竟一个人来?奇怪!……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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