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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10)


  普赖斯和科尼什被监狱的囚车带走了。森德兰小姐现在有了全套卷宗,对此她感到由衷的高兴。早在办公室里时,她曾被告知这个案子肯定会预审的,而且她将会参加。希望卷宗会在此后的二十四小时之内由检察院转给斯莱德先生。然后,辩护准备工作即可开始了。

  “讨厌的辩护,”斯莱德想道,即使在案子的初始阶段,“我需要一位聪明的律师,使他们得到无罪释放。”

  那幅肖像画的绘制进行得很顺利。那位救护技术员与警官达成了一星期前在人行道上的那个男人的大致模样的一致意见,于是画家开始了工作。这是一项需集体配合的工作。画家画了擦,擦了画。一张脸面呈现出来了。眼睛的特征、短短的灰头发、下颚的线条。这两位只看见过那人闭着眼睛。画家让那双眼睛睁了开来。一个人在望着他们,这个人曾经存在过,现在已是遍体鳞伤,成了躺在一格冰柜里的一堆尸肉。

  卢克·斯金纳刑警接过这张肖像画。他在苏格兰场的宣传处里有一位熟人,他要求第二天的《晚报新闻》里把它刊登出来。那天夜晚,他们两个去会见了首席刑事记者。他们都知道八月份是“愚蠢的季节”。新闻很少。这是一个很好的故事。刑事记者采纳了它。他已经拟好了标题:“被殴致死。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除了那张肖像草图,还会配上一份详细描述,重点说明其曾经遭到过粉碎性骨折的右腿和右臀,以及明显的破脚走路。斯金纳知道,这是他们能够得到的一个好办法,也是最后的一个机会

  第九天,星期三

  《晚报新闻》是伦敦唯一的晚报,发行范围遍及伦敦及大部分东南地区。斯金纳运气很好。那天晚上新闻不多,所以《晚报新闻》把瞪着眼睛的那个人的草图画像刊登在头版上了,“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图像上面的标题这么询问,然后是一条以让读者转到其它版面去阅读详情的说明文字。

  该报导大致描述了那人的年龄、身高、身材、头发和眼睛的颜色、袭击当时所穿的衣物、推定那人先前曾去过当地的一个墓地把花卉摆放在一个叫梅维斯·琼·霍尔的人的坟墓上,然后在走回到公共汽车站去的路上遭到了袭击。最能说明问题的是大约二十年前那条受到了粉碎性骨折的大腿以及走路时一瘸一拐的特征。

  伯恩斯和斯金纳一整天都满怀希望地等待着,但没人打来电话。第二天也没有,第三天还是没有。希望渐渐破灭了。

  一次简短的验尸官法庭正式开庭并立即休庭了。那位验尸官拒绝同意市政府要求在一个无名墓穴里进行埋葬的请求,唯恐某个人可能会前来认领。

  “这种现象既奇怪又悲惨,”在步行走回警署去的路上,斯金纳对伯恩斯说,“你可以居住在像伦敦那样的一个讨厌的大城市里,周围有着几百万人口,但如果你不与人家交往,那么是没有人知道你的存在的,那个跛子肯定是那样的。”

  “肯定会有人知道,”伯恩斯说,“某位同事、某位邻居。也许外出了。八月,该死的八月份。”

  第十天,星期四

  英国王室法律顾问詹姆斯·范西塔特站在会议室的凸窗边,凝视着窗外朝向泰晤士河的花园。他年届五十二岁,是伦敦律师协会中最著名和最有成就者之一。在年仅四十三岁时,他就已经成为一名王室法律顾问了,更不寻常的是,他在伦敦律师协会总共才只有十八个年头。但运气一直在关照着他。十年前,在充当一位相当年长的王室法律顾问的助手时,那位老顾问在处理一个案子时病倒了,而法官不想让该案子中途放弃和留待以后重新开始,于是同意了在他的领导缺席情况下的继续审理。这一次,他使法官高兴了。王室法律顾问团的高级会议冒了一次风险,结果大获全胜——被告被宣判无罪。律师协会认为是范西塔特的渊博的刑事技术知识和雄辩的口才,改变了陪审团的意见,而其后的证据表明被告并不是无罪,则无关紧要。

  第二年,范西塔特要求加入王室法律顾问团的申请,基本上没遇到当时由保守党政府任命的大法官(兼任上议院议长)办公室的反对。他的父亲,埃森顿伯爵由于是上议院的保守党一名组织委员,很可能是起到了一定的帮助作用。律师协会和圣詹姆斯俱乐部里普遍认为,约翰尼·埃森顿的二儿子是个合适的人才。这种意见是很聪明,但对他的成长并没有起了实际的帮助作用。

  范西塔特从窗户边转过身来,走到他的书桌旁按了一下内部通讯器找他的首席书记员。麦克·克里迪以钟表般的准确管理着这些议事室里的三十位律师的事务,而且他已经这样干了二十年。在他刚来协会不久,就发现了年轻的范西塔特,并说服协会主席邀请这个年轻人加盟。他的判断没有错,十五年之后,原先的助理当上了协会的副主席并成了司法界的一颗明星。一位迷人而富有才能的妻子、一座在伯克郡的庄园和两个在哈罗公学就学的儿子,构成了范西塔特家庭一幅相当完美的图画。门打开了,麦克·克里迪进入了这间装饰优雅、墙壁上排满了书籍的房间。

  “麦克,你知道我是很少接手法律援助案子的,对不对?”

  “就我所知,是很少的,先生。”

  “但频率是多少?大概一年一次吧?为的是做做表率,给公众留个好印象吧?”

  “平均差不多是一年一次。锦上添花也没意思,先生。”

  范西塔特笑了起来。克里迪主管着协会的财务,他认为协会平时财源滚滚,所以他不愿意看到“他的”律师们接手报酬极低的法律援助案子。怪念头归怪念头,总得让其放纵一下。但不能经常这样。

  “你心里有什么主意?”克里迪问道。

  “我听说在海伯利角法院有一个案子。两个年轻人被控抢劫和杀害一个过路人。他们申称他们没干过。或许是真话。他们的名字叫普赖斯和科尼什。你能去查清他们的律师是谁,并请他接听我的电话好吗?”

  一个小时后,卢·斯莱德坐在办公桌旁凝视着那部电话机,似乎突然间它变成了镶有钻石的黄金。

  “范西塔特吗?”他轻轻地说,“是詹姆斯·范西塔特找我吗?”

  然后他就镇静下来了,并对着话筒重新说话了。在线路的另一头是麦克·克里迪。

  “是的,没错。嗯,我很荣幸。我承认,我也感到惊奇。好的,我给你转过去。”

  几秒钟后,电话转了过去,王室法律顾问范西塔特来接听了。

  “斯莱德先生,你能接听我的电话真是太好了。”

  说话声轻松、自信、优雅、彬彬有礼。可能是伊顿公学或哈啰公学的毕业生,斯莱德想。

  这是一次简短的交谈,但该说的都说了。斯莱德将高兴地把女王诉讼普赖斯和科尼什的案子介绍给范西塔特先生。是的,他已经有了起诉案卷,是上午刚刚送到的,他愿意来到法学协会与他的当事人的新律师第一次探讨有关战术事宜。会面定在了下午二点钟。

  范西塔特确实是斯莱德所期望的那种人:大都市人派头、举止优雅、彬彬有礼,以香茗招待客人,在发现客人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的淡黄色后,打开了一个银制烟盒。斯莱德感激地点上了一支巴尔干索布兰尼香烟。范西塔特盯着卷宗,但没去打开它。

  “告诉我,斯莱德先生,你是怎么看待这个案子的?就给我说个大概吧。”

  斯莱德受到了自然而然的奉承。他大致讲述了一下在过去的八天内的事件,从他在吃晚饭时被召至多弗尔街警署时说起。

  “那么,看起来巴特尔先生是一位关键人物,是到目前为止唯一的证人,”在斯莱德讲完后,范西塔特说,“其余是刑事技术性的或是非主要的。而且所有证据都在这里吧?”

  “是的,都在这里。”

  斯莱德已经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了一小时检察院的指控数据,又在出租车里看了一个小时,但证据已经足够了。

  “可我认为证据相当充分。而且当事人没有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明,除了他们自己互相证明之外。他们声称他们要么是躺在床上,要么是在街上闲荡。”

  范西塔特站起身来。这迫使斯莱德放下才喝了一半的茶杯,掐灭烟头,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能亲自过来真是太好了,”在把斯莱德引向门口时,范西塔特说,“可我总是感觉到,如果我们打算一起工作,尽早会面是最好的。我也很感激你的忠告。”

  他说他计划在晚上看阅整个卷宗,并在第二天打电话到办公室找斯莱德。斯莱德解释说,整个上午他要在法院里忙活,于是打电话时间定在了下午三点钟。

  第十一天,星期五

  那个电话准时在三点钟打了过来。

  “一个很有趣的案子呢,斯莱德先生,难道你不是这么认为吗?证据是很充分,但或许并不是无懈可击。”

  “是够充分了,如果巴特尔先生的证词能够成立的话,范西塔特先生。”

  “这正是我的结论。告诉我,我们的当事人是否做出过关于钱包上的指纹或是抢劫发生后三小时治疗破鼻子的解释?”

  “没有。他们只是重复着‘不知道’和‘记不清了’。他们没那么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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