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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迹(7)


  “在某种意义上说是找到了。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年。我猜想她已经有四十多岁了,与我差不多。我猜测她仍是一名修女,或者如果她已经还俗,那么她应该是一位有了自己孩子的已婚中年妇女。所以在一九六八年的夏天我来到这里,在帕特里齐亚租了一间房,开始了我的寻找。

  “首先我去了我能够找到的所有女修道院。共有三座,全是不同的宗教团体。我雇了一名翻译,去查访了所有三座女修道院。我询问了那里的院长嬷嬷。两座在战时就存在了,第三座是后来建立的。当我描述了我在寻访的那位见习修女后,她们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她们还召来了院里最年长的嬷嬷,但都不知道一位这样的修女。

  “特别之处是她穿过的那种衣袍:浅灰色的,胸前缝着一只深灰色的十字。没人认出它。这些女修道院里都没有浅灰色的衣袍。

  “我把网撒得大一些。也许她是来自于锡耶纳以外的宗教团体,在一九四四年德军侵占的最后一个星期里是在探亲访友。我在托斯卡纳漫游着,寻找着她所属的女修道院。没有成功。在我的翻译失去了耐心以后,我研究了各修女团体所穿的各种衣袍,过去的和现在的。共有好几种浅灰色的衣袍,但没人见过钉有一条横杠折断了的十字标志的那种。

  “六个星期之后,我明白这事毫无希望了。没人听说过她,更不用说见到过她了。二十四年前,她连续三个晚上走进这座院子。她曾经擦抹过临死的士兵们的脸面,还安慰过他们。她曾经触摸过他们的伤口,而且他们没有死去。也许她天生具有经她触摸就能使伤口痊愈的能力。但她消失在战火纷乱的意大利之中了,再也没有人见过她。我祝她安康,不管她在哪里,但我知道我将永远找不到她了。”

  “但刚才你说你已经找到了。”美国人提醒说。

  “我说的是‘在某种意义上’,”外科医生纠正道,“我收拾行李准备离开,但我作了最后一次尝试。这座城市出版两份报纸,《锡耶纳快报》和《锡耶纳报》。我在每一份报上刊出了一条四分之一版面大的寻人启事。报纸上甚至还登了一张图画。我画出了她所穿过的那件棉布衬衫的式样,这张草图随着文字一起登载出来了。该启事还许诺向任何能够提供有关这件奇异衬衫线索的人给予奖励。在我要离开的那天早上,报纸注销来了。

  “我正在房间里收拾行装,这时候总服务台打电话上来说有人在找我。我带着行李走到楼下。我的出租车将在一个小时之内抵达。我再也不需要那辆出租车了,我还误了我的航班。

  “等待在大厅里的是一个长着一头白发绒毛的小老头,一身僧人打扮,一件深灰色的衣袍,腰上围着一条带子,脚上套着一双凉鞋。他的手里拿着一份《锡耶纳报》,翻在登有我的启事的那一版。我们转移到大堂酒吧里坐下了。他用英语说话。

  “他问我是什么人,为什么我要刊登那则启事。我告诉他我一直在寻找一位锡耶纳的年轻女土,她曾经在差不多四分之一世纪前帮助过我。他告诉我,他叫多米尼科兄弟,他属于一个奉献于禁食、祈祷和学习的宗教团体。他自己毕生研究的课题是锡耶纳历史及其各种宗教团体。

  “他似乎既紧张又激动,要我向他确切地叙述我是如何看到一位锡耶纳年轻女士衣袍上这种特殊的图案的。这事说来话长,我告诉他。我们有得是时间,他回答,请告诉我一切。于是我告诉了他。”

  当其中一匹马仅仅以其身体的一半长度领先于另一匹马跨过终点线时,大广场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九个同业公会的会员们绝望地呱呱叫着,而第十个,即被叫做豪猪的同业公会会员们,则迸发出欢乐的尖叫声。在输掉了比赛的九个同业公会会馆里,那天晚上喝葡萄酒是少不了的,但饮酒期间将会遗憾地频频摇头叹息。而在豪猪会馆里,庆祝活动将会演变成一场狂欢。

  “说下去,”美国人催促道,“你把什么告诉了他?”

  “我把一切告诉了他。那正是他想了解的,他坚持要了解的。从头至尾。所有细节情况,一遍又一遍地。那辆出租车来了。我打发了它。但直到最后,我忘了一个细节。然后我就想起了。那双手,姑娘的那双手。最后我告诉他,关于在月光下我看见的每一只手背上有黑斑的细节情况。

  “那僧人的脸色变得如同他的头发一样白,他开始用手指去捻一个念珠,眼睛闭着,嘴唇静静地翕动着。当时,我是一名路德教教徒,我后来转变了。我问他在干什么。

  “‘我在祈祷,我的孩子。’他回答说。‘为什么,兄弟?’我问道。‘为我的不朽灵魂,也为你的,’他说,‘因为我相信你已经看见了上帝的作为。’然后我请求他把他所知道的告诉我,于是他向我讲述了关于仁慈的凯瑟琳的故事。”

  多米尼科兄弟的故事

  “‘你知道锡耶纳的历史吗?’他问。

  “‘不知道,’我说,‘几乎一无所知。’

  “‘锡耶纳历史悠久,它经历了许多个世纪。有些世纪繁荣昌盛、平安无事,但大多数世纪历经战争和流血、独裁、世仇、饥荒和瘟疫。但最可怕的世纪是从一三五五年到一五五九年。

  “‘这是国内外充满了连绵的、毫无意义的、无利可图的战争的两百年。整个城市连续不断地遭受雇佣兵的掠夺袭击,软弱的政府没能力保护自己的市民。

  “‘你一定知道那时候没有意大利这个国家,只有一些公国、侯国、小小的共和国和城市国,而且经常想去互相征服,或者说在实际交战。锡耶纳是一个城市共和国,时常受到佛罗伦萨公国的觊觎,最终把我们归到了美第奇家族的麾下。

  “‘但在此之前是最糟糕的时期,即从一五二〇年至一五五〇年,那就是我要叙说的时期。锡耶纳城市国的政府处于混乱状态,由被称为蒙蒂的五个家族统治着。蒙蒂集团互相间复仇不断,直至他们毁灭了城市。在一五一二年之前,一直由一个家族占统治地位。潘多尔福·佩特鲁齐是他们中最为强大的,他实施着暴政统治,但至少保持了稳定。当他死去后,市内的统治集团松解了。

  “‘市政府应该是巴利亚。这是一个由地方长官组成的永久性的委员会,佩特鲁齐就曾经是一位老练而无情的主席。但巴利亚的每一位委员同时也是互相竞争的蒙蒂集团的其中一名成员。他们不是为了管理城市通力协作,而是互相倾轧争斗,把锡耶纳搞得一团糟糕。

  “‘一五二〇年,佩特鲁齐家族的一支旁系生了一个女儿。虽然潘多尔福本人已死,但该家族仍统治着巴利亚。但当那个女孩四岁时,佩特鲁齐家族失去了对巴利亚的控制,于是蒙蒂集团的其它家族肆无忌惮地争斗起来了。

  “‘那女孩长大后既美丽又虔诚,是她家庭的一份光荣。他们全家住在离这里不远的一座庞大的宫殿里,不受外面街上的贫困和混乱的影响。在其它富家娇生惯养的姑娘们变得任性和邪恶,如果不说放荡的话。凯特琳娜·迪佩特鲁齐保持着娴静,并奉献于宗教事业。

  “‘她与父亲的唯一隔阂是婚姻问题。当时,女孩子十六七岁出嫁是很正常的。但凯特琳娜年复一年地回绝了一个又一个求婚的小伙子,这使得她的父亲十分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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