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弗·福塞斯 > 偶像 | 上页 下页


  数年来,随着到莫斯科外交使团的不断增多,该官邸显得太小了,无法容纳所有的工作部门,因此,在莫斯科的其它地方又建了许多分部。虽然俄方多次主动提出可帮助英方将所有的分部集中到一个大院里,但是英方却婉言谢绝了。伦敦的人士说,他们愿意继续留在索菲斯卡亚码头。该建筑物作为英国的主权领土被保留下来了。

  当黎明的第一丝曙光在东方升起,慢慢翻过山顶的时候,里昂纳德·蔡塞夫正坐在河的对岸,注视着冉冉升起的那面旗帜。这情景,使他回想起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

  ***

  一九五五年的一天,在波茨坦外面的密林深处行军时他掉队了。他迷路后很害怕,在森林里跌跌撞撞寻找出路,最终发现了一条沙土小路。然而他突然停住了脚步,眼前所看到的事情使他呆若木鸡。

  前面不远三十英呎处,停靠着一辆敞篷吉普车,里面坐了四名士兵。很显然,他们是在巡逻途中停下来歇息的。

  车内坐了两名士兵,另外两名正站在车的旁边吸烟,他们手里握着啤酒瓶子。他立刻就辨认出他们不是俄国人。他们是来自波茨坦盟军的外国人,绝对是西方人。一九四五年根据四国的协议建立了盟军,但他对此一无所知。他只知道他们是敌人,是来摧毁社会主义的,曾经有人告诉过他:如果他们能摧毁了社会主义,他也将遭到杀害。

  当他们看见他时,他们停止了谈话,目光全部转向了他。其中一个人说:“喂,喂,快看这是什么?一名该死的俄国人。你好!”

  他一个字都听不懂。虽然他肩上挎了一挺冲锋枪,但是他们似乎并不害怕他。而他却很害怕他们。他们其中有两个人戴着黑色贝雷帽,帽子上面的黄铜帽徽闪闪发光,徽章后面插着一串白羽毛。他并不知道他面对的是燧发枪兵团的人,羽毛是他们的团徽。

  吉普车外面的一名士兵离开了他的群体,漫步向他走来。他吓坏了,一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尿裤子了。迎面走来的那个人也很年轻,有一头红色的头发,脸上长满雀斑。他对蔡塞夫咧嘴笑了笑,然后递给他一瓶啤酒。

  “喂,伙计,喝瓶啤酒吧。”

  里昂纳德接过啤酒,手心立刻有冰凉的感觉。那个外国士兵点点头,示意让他赶紧喝。他怀疑酒里肯定下了毒药!此刻他并不怕死,于是用牙齿将瓶盖一口咬开,一仰头把一大口啤酒喝了下去,一股冰凉的液体在他的嗓子中穿流而过。这种啤酒要比俄罗斯啤酒劲大,口感很好,但他还是被呛住了,他咳了起来。红头发的人哈哈大笑。

  他说:“继续喝吧。”对里昂纳德来说,对方说的话仅仅是嗓子发出的声音而已。使他惊奇的是,那个外国兵转身回到吉普车那儿去了。这个人根本不害怕他。他是带有武器的红军战士,那个外国人却对他谈笑风生。

  他站在树旁,喝着啤酒心里琢磨着尼古拉耶夫上校会怎样看他。上校是他的中队的指挥官,年龄仅三十岁左右,却已被捧为战争英雄。有一次上校停住脚步询问里昂纳德的家庭背景。里昂纳德告诉他自己是一个在孤儿院长大的孤儿。上校拍拍他的背,告诉他现在他有家了。他很崇拜尼古拉耶夫上校。

  他吓得要死,哪敢再把那啤酒扔回去?不管怎样,啤酒味道不错,即使是毒药他也要喝。他就这样把啤酒喝完了。十分钟之后,车外的两名士兵爬到车的后座上,戴上他们的贝雷帽,司机发动车后,一溜烟开走了。他们都十分从容,毫无恐惧。红头发的那个人还转身朝他招了招手。他们是敌人,他们正准备入侵俄罗斯,而他们却向他频频招手。

  直到他们的身影在森林中消失,他才使劲地把那个空啤酒瓶扔到了丛林里。他在树林里奋力奔跑,终于看见一辆俄国卡车,将他带回了营地。因掉队,军士长惩罚他干了一星期的重活,但他也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有关那些外国人和啤酒的事儿。

  在那辆外国车开走之前,他注意到了两样东西,一是车的右前侧面有一个像团徽一样的图案,而另一个是车后方有一根细天线,天线上有一面旗帜,约一平方英呎,旗上印有米字图案,红色的线条十字垂直交叉,并带有两条对角线,一条是红的,另一条是白色的。线条相映在蓝色背景上。看到由红、白、蓝三色组成的这面旗帜,他感到很有意思。

  ***

  四十四年后,在河对面的建筑物上迎风飘荡的正是一面这样的旗帜。“兔子”的问题找到了答案。他知道他不该将这份文件从阿科波夫那里偷走,但是现在他不可能送回去了。也许,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份文件已经丢失了。因此,他决定将这份文件送给那些以那面好玩的旗子为标志的,曾经送给他啤酒喝的那些人。他们会知道该如何处理它。

  于是,他从板凳上站了起来,开始沿着石桥岸边行走,他穿过莫斯科河走向索菲斯卡亚码头。

  ***

  一九八三年在奈洛比期间,当小男孩觉得头痛,并且有点发烧时,他的妈妈认为他是在这炎热的夏天着凉了。但到了晚上,五岁的孩子头痛得哭闹不止,闹得父母整个晚上都没合眼。早上,他们苏联大使馆大院里的邻居都来问个究竟,他们昨晚被孩子闹得也没睡好觉。因为大院的屋墙都很薄,且夏天天气炎热,人们都是开窗睡觉,大家都受到了影响。

  第二天上午,母亲带孩子去看医生。当时,苏联社会主义阵营的大使馆内,没有哪个大使馆配备自己的医生,他们是和别的使馆合用一名医生。斯沃博达医生是属于捷克大使馆的人,但他负责整个共产主义阵营里大使馆的医疗服务。他是一个好人,工作很认真。他看了一小会儿就诊断完了,他对孩子的母亲说孩子是患了疟疾。他在处方上开出适当剂量的药物,是当时俄国医药界常用的氯隆和盐酸氯叭的变体以便治疗疟疾,还有一些日常服用的药片。

  结果是没有得到任何效果。两天后,情况变得更糟了。孩子体温更高了,颤抖得更厉害了,头痛得叫个不停,大使馆的官员毫不犹豫地允许他们去奈洛比的总医院看病。由于母亲不会讲英语,她的丈夫——负责贸易的第二书记尼古拉·伊里奇·图尔金与她一起去了。

  温斯顿·莫伊医生也是一名优秀内科医生,对于热带疾病他要比捷克医生内行。他对孩子进行了彻底的检查后,直起身来露出了笑容。

  “疟原虫的镰形变种。”他出了诊断。父亲有点迷糊了,他皱着眉头身子稍向前斜了斜。他的英语还是可以的,但却听不懂医生的术语。“它是疟疾的变种,它对我的同行斯沃博达医生所开的那种基于氯隆的药有抗药性。”

  莫伊医生用了一针静脉注射的广用强力抗寄生虫药物。当时,它似乎起了作用。而一周的疗程结束后,病情又反复了。此时母亲又受不了啦。她谴责所有的外国药,坚持要与她儿子一起飞回莫斯科看病,大使同意了。

  一回到莫斯科,孩子被送到一所KGB的专用门诊就医。之所以能进入KGB医院是因为第二书记(负责贸易)尼古拉·图尔金的关照,他实际上是KGB第一总局的图尔金少校。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