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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不说?”密勒说,“咱们走着瞧吧。我要从你的手指开始,看你好受不好受。”

  他把培耶右手的小指和无名指向后折过去,直到它们几乎垂直起来。培耶在椅子里翻腾,几乎把椅子要弄倒了。密勒把椅子扶正,然后逐渐减轻对手指的压力。

  他重新把嘴里的东西拿出来。“我要把你两只手的手指头全都扳断,培耶。”他低声说,“然后,我把台灯的灯泡卸掉,通上电,把你那玩意儿插在灯座里。”

  培耶闭上眼睛,脸上汗水直往下淌。“不,别用电。不,别用电。别搞那儿。”他咕哝着说。

  “你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对不对?”密勒说。他的嘴离开培耶的耳朵只有几寸。

  培耶闭上眼睛,低声呻吟。他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二十年前,他曾经在巴黎法莱斯纳监狱的地窖里参与刑讯外号“白兔”的那个空军联队长依奥·汤默斯,把他搞得奄奄一息,成了残废。他很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不过没有尝过受刑的滋味。

  “说啊,”密勒低声说,“那个造假护照的,他的姓名和地址。”

  培耶慢慢地摇摇头。“我不能说,”他低声说,“他们会杀死我的。”

  密勒又给他嘴里塞进东西。他拿起培耶的小指,闭上眼睛,猛然一折,骨头在关节处啪地折断了。培耶在椅子里喘着,开始呕吐了。

  密勒赶快把他嘴里的东西抽掉,免得憋死了他。胖子的头向前一倒,那顿花了不少钱的晚餐,外加两瓶白酒和几杯双料威士忌全都吐了出来,从胸口一直流到膝部。

  “说啊,”密勒说,“你还有九个指头可断吶。”

  培耶信以为真,眼睛闭上了。“文策尔。”他说。

  “谁?”

  “文策尔,克劳斯·文策尔。他制造护照。”

  “他是一个职业伪造者吗?”

  “他是一个印刷商。”

  “在哪儿?哪个城市?”

  “他们会害了我的啊……”

  “你不说,我就宰了你。哪个城市?”

  “奥斯纳布吕克。”培耶低声说。

  密勒在培耶的嘴里又塞上了东西,思索着。克劳斯·文策尔,奥斯纳布吕克的一个印刷商。他拿起他的手提包,里面装着所罗门·陶伯的日记和各种地图,他取出了一份德国的交通图。

  奥斯纳布吕克远在北莱茵︱威斯特法伦以北,要经过曼海姆、法兰克福、多特蒙德和明斯特。汽车要走四或五个小时,要看道路的条件。现在已经是二月二十一日清晨快三点钟了。

  在马路对面,麦肯逊躲在一幢未完工的建筑物三楼一个隐蔽处,冷得直哆嗦。三楼正面的那个房间里的灯光依旧照在马路上。他的眼睛老在亮着灯的窗子和旅馆大门之间转来转去。他想,只要培耶出来就好了,他就能够单独把密勒干掉。或者密勒出来也行,他就能够在远处街头上干掉他。假如有人要呼吸新鲜空气而打开窗子……他又哆嗦起来,紧紧地抱住了“雷明顿300”重型来复枪。在三十码的距离内使用这样一支枪是不成问题的。麦肯逊能够等待;他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在房间里,密勒在收拾他的东西。他需要培耶至少安静地待上六个小时。说不定这个家伙由于吓昏了头会向他的上级发出警告,说他已经泄露了造假证件的人的机密。但是密勒顾不上这些了。

  他用最后几分钟紧了紧捆带和培耶嘴里的东西,让他动弹不了也出不了声,接着又把椅子放倒,这样那胖子就不能用猛然滚倒椅子发出响声的办法来报警。电话线是早已经割断的了。他最后环视了一下房间,锁上门就走了。

  他快要踏上楼梯口的时候,忽然起了一个念头:那个值夜的看门人也许已看到他们两个人是一起上楼的,那他只看见一个人下楼来付了账离店而去,他会有什么想法呢?密勒于是转身朝旅馆的后部走去。在走廊末端的一个窗子外面有座太平梯,他便偷偷打开插销,踏上了太平梯。几秒钟之后,他到了后院,汽车库就在那里。后门开处就是旅馆后面的一条小道。

  两分钟后,他大踏步地朝三哩外他停放他的“美洲虎”的地方走去,那儿距离培耶的屋子有半哩路。酒的力量再加上一夜的折腾使他感到极端的疲乏,他十分需要睡觉,但是他知道他必须在警号升起以前就找到文策尔。

  当他爬进“美洲虎”的时候,已是清晨四点钟了,过了半个小时,他才驶上北去海尔布隆和曼海姆的高速公路。

  他刚走开,那时候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的培耶便开始拚命想挣脱捆绑。他使劲伸出脑袋,想隔着袜子和围巾,用牙齿去咬断把他的手腕缚在椅子上的结头。可是他太胖,没法把头弯得很低,嘴里塞的袜子又迫使他的牙齿上下分开。

  他使劲拉扯脚踝上的捆带,但怎么也挣不脱。最后,他决定不顾他那断了的肿胀的小指头给他带来的痛苦,先把那只手腕挣开。

  当他这个打算仍归失败时,他注意到倒在地板上的那座台灯。灯泡还在上面,如果把灯泡压碎,就有足够的玻璃碎片来割断一根领带了。

  他足足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才把那翻倒在地的椅子一点一点地摆弄过去,压碎了灯泡。

  用一片碎玻璃去割开手腕上的捆缚,听来容易,做起来却不简单,那需要花上几个小时才能割断一股布条。培耶的手腕汗水淋漓,弄湿了领带,使它更紧地绑在他肥肥的手腕上。直到早上七点阳光开始洒落在屋顶上时,缚住他左手腕的第一股布条才在一块碎玻璃的摩擦下裂了开来。快近八点时,他的左手腕才得到解脱。

  那时候,密勒的“美洲虎”正沿着科隆的环形车道向城东飞驰,再走百来哩,奥斯纳布吕克就在望了。天开始下雨了,一阵阵可恶的雨雪扫过滑溜的高速公路,挡风玻璃上的雨刷起了催眠作用,几乎使他睡着了。

  他把车子减低到每小时八十哩的平稳行驶速度,以免滑出大路冲到两旁的泥地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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