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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密勒小心地驾驶着,生怕自己酒醉出岔。他最害怕的是让一辆巡逻车截住,说他酒后违章开车。他并不是把车开回培耶家,而是开往他住的旅馆。培耶一路上打盹儿,脑袋直往前耷拉,他那多层的下巴压在衣领和领带上,活像一块脂肪做的围兜兜。

  在旅馆外面,密勒用胳膊肘把他捅醒,“跟我来,”他说,“跟我来,法朗士,老伙计,咱们来喝一杯睡前酒。”

  胖子瞧着他,“我必须回家去,”他叽叽咕咕地说,“老婆等着我。”

  “跟我来,只不过稍稍喝点儿消消夜。我们可以在我的房间里喝上一小杯,叙叙旧。”

  培耶醉眼朦胧地嘻嘻笑着:“叙叙旧……当年我们可是过的好日子呀,罗尔夫。”

  密勒爬出去,绕行到客座的门前,扶培耶下车。

  “好日子,”他一面扶着培耶穿过人行道走进门去,一面说,“来,我们来说说当年吧。”

  街上那一头,“奔驰”已关上车灯,隐没在街道上灰色的阴影里。

  密勒的口袋里藏有房门的钥匙。值夜的看门人坐在桌子跟前打盹儿。培耶又开始叽叽咕咕自言自语。

  “嘘!”密勒说,“别出声。”

  “别出声。”培耶跟着说,像一只大象笨手笨脚地走向楼梯。他为他自己像演戏一样的动作哧哧而笑。对密勒来说,幸运的是他住在三楼,否则培耶该永远也走不到了。他打开门,扭开电灯,扶着培耶坐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有木扶手的又硬又直的椅子上。

  外面街上,麦肯逊在旅馆对面监视着已经漆黑一片的旅馆门面。凌晨两点钟的时候,所有的灯都熄灭了。密勒房间的灯一亮,他就注意到那是在三层楼,从他这边看来是在旅馆的右手边。

  他盘算着要不要直接跑上去,在密勒开房门时把他打倒。有两件事使他决定放弃这个想法。通过前厅玻璃门,他可以看见值夜的看门人在培耶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他的桌旁时已经醒过来,正在过道里慢吞吞地来回蹓跶。一个非本店的旅客在凌晨两点钟的时候走上楼梯,这毫无疑问会引起他的注意,并给他提供以后向警察报告的数据。另一件事是考虑到培耶的问题。他看见培耶是被扶着过人行道的。他知道把密勒干掉后,在急忙中是没法把培耶弄出旅馆的。如果警察抓到了培耶,势必会给狼人带来麻烦。甭看培耶现在那副长相,他要是用了真名,还是警察正在严加通缉的人物呢,而且他在敖德萨内部也是一个重要的人物。

  最后还有一个因素促使麦肯逊转而采取对窗射击的办法。旅馆对面是一个未完工的建筑物,房架和地板已安装好,有一个粗糙的水泥楼梯通上三楼和四楼。他可以等待,密勒不会外出。他特意走回到他的车子跟前,猎枪是锁在后箱里的。

  当培耶挨了一拳时,他完全吓呆了。酒醉使他反应迟钝,根本来不及躲避。密勒假装在找他的威士忌酒瓶,打开了衣柜门,取出了他的一条备用领带,另外他就只剩下脖子上的那一条了。他也把它解了下来。

  十年前他在陆军训练营的操场上跟他那些新兵伙伴们学过拳击,可是他从没有机会使用过,所以不那么清楚他的拳头究竟有多大力量。培耶坐在椅子里嘟囔着“当年的好日子,了不起的旧时光……”的时候,他那个肥大的脖颈从背后望过去简直像一座肉山,所以他就使尽力气揍下去。

  这一拳甚至还算不上什么狠拳,因为密勒的手劲儿很软,没有经过磨练,而培耶的脖子却又满是脂肪。但是这也够了。那个敖德萨连系人这下才头脑清醒过来,他的两只手腕已被紧紧地捆在木椅的扶手上。

  “怎么回事?”他含糊地嗥叫着,一面摇晃着脑袋,想驱除那片混沌的感觉。他的领带被扯了下来,用它把他的左脚踝捆紧在椅子脚上,捆右脚踝的则是电话线。

  他抬起眼睛缓缓地望着密勒,那只小圆眼睛开始流露出有所领悟的意思。像培耶这一类的人,心里都永远潜伏着某种恐怖感的。

  “你没法把我从这里弄走,”他说,“你休想把我弄到特拉维夫去。你搞不出什么名堂的。我从没有碰过你们的人……”

  密勒没有让他说下去,他用一双卷紧的短袜塞进他的嘴里,又用他慈爱的母亲送给他的一条毛线围巾裹住了他的脸。他的眼睛在围巾里发出惨然的目光。

  密勒拖来房间里的另一把椅子,把它翻转过来,跨坐在上面,他的脸距离他的俘虏才两呎远。

  “听着,你这肥猪。首先一点,我不是一个以色列间谍。其次你也不用去别的地方,你就待在这儿交代。明白吗?”

  法朗士·培耶不作声,只是隔着围巾瞪着眼睛。他的眼睛不再闪烁出快乐的光辉,它们满布红丝,就像森林里一只发怒的熊的眼睛。

  “我需要的,我在今天天亮前要拿到手的,就是那个给敖德萨造假护照的人的姓名和地址。”

  密勒环顾周围,眼光落在床头几上的台灯上。他拔下墙上的插头,把它拿了过来。

  “现在,培耶——我不管你是不是叫别的什么——我要把你嘴里的东西拿下来,你就开始交代。假如你要嚷嚷,我就用这个狠揍你的脑袋。我可不管你的脑袋碎不碎,懂了吗?”

  密勒说的不是真话。他从来没有杀过人,现在也不想动手杀人。

  慢慢地他解开了围巾,从培耶的嘴里取出了卷着的袜子,右手拿着那盏灯,高高举起在那个胖子的头顶上。

  “你这杂种,”培耶低声说,“你是一个奸细。你休想从我这儿弄到什么东西。”

  他话还没说完,袜子就又塞进了他的鼓起的两颊,围巾重新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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