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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一旦左手可以自由活动,培耶不用多久就拿掉了塞在他嘴里的东西,接着躺了几分钟,大口地吸着空气。房间里的气味是够难闻的,汗水、恐惧、吐出来的东西和威士忌全都混合在一起。他解开了他右手腕上的结子,那断了的手指头一阵剧痛传到他的胳臂上使他不禁缩成一团。然后他解开了他的双脚。

  他首先想到的是从门里出去,但是门锁上了。他挪着两只由于紧紧捆绑而早已失去知觉的脚,去试了试电话。最后他摇摇摆摆地走到窗边,扯开了窗帘,使劲往里一拉开了窗。

  躲在路对面一个隐蔽处随时准备射击的麦肯逊,看见密勒房间里的窗帘拉开时,正困得哪怕寒冷彻骨也几乎要睡着了。他赶快把雷明顿瞄准好,等到纱窗帘后面的那个人猛然朝里拉开窗子时,他就朝那人的脸部开了火。

  子弹打进培耶喉咙的底部,在他的笨重的身体向后摔倒在地板上以前他就死掉了。来复枪的一声炸响在一剎那间可能被误认为一辆汽车由于点火过早而发生的爆裂声,但这种错觉不会拖长多久。麦肯逊也知道,即便是在早晨,也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侦察的。

  他没等朝路那边的房间再看一眼,就离开了三楼,奔下建筑物的混凝土梯级。他取道后院,利用那儿的两台水泥搅合机和一堆碎石子作掩护,匆匆走了。他在开枪后六十秒钟内就找到了他的汽车,他把枪藏在车里,开走了。

  当他坐在驾驶盘前插进点火钥匙的时候,他就知道一切并不是那么对劲的了。他怀疑他犯了错误。狼人命令他去刺杀的那个人是又高又瘦的,而在窗口的那个人在他的直接印象里却是一个胖子。跟昨晚上他所见到的事情一对照,他确定他击中的准是培耶。

  这个问题不算太严重。密勒一见培耶死在地毯上,就一定会尽快地拚命逃跑,他会去找他停在三哩外的“美洲虎”的。于是麦肯逊把“奔驰”掉头开向他上次见到“美洲虎”的地方去。但他发现,在那条清静的住宅区街道上,昨晚上在那辆“奥拜尔”和“本斯”卡车之间原来停着“美洲虎”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这时他才真正发急了。

  假如麦肯逊是个很容易就乱了方寸的人,那他就不会成为敖德萨的头号刽子手了。他以前碰到过的紧张局面可太多了。他坐在驾驶盘前考虑了几分钟,估计密勒现在已经跑出好几百哩,便决定了自己的对策。

  既然密勒没有干掉培耶就走了——他这样推断说——那只能是因为他从他那里一无所得,或有所收获。如属前一种情况,那就平安无事了;他可以以后再去收拾密勒,不必着急。如果密勒从培耶那里得到了什么东西,那就只能是某种情报。究竟密勒要搞的是什么情报,而培耶终于提供了的又是什么,那只有狼人一人才会知道。因此,尽管他很怕狼人的火气,还是要打电话给他。

  他花了十分钟时间才找到一处公用电话。他经常带着满口袋一马克的〇票,准备打长途电话之用。

  当狼人在纽伦堡接到电话并听到消息时,他大发其火,就在电话里把他雇用的杀人犯大骂了一通。过了几秒钟他才平静下来:“你最好找到他,你这傻子,要快。天知道他现在跑到什么地方去啦?”

  麦肯逊对他主子说,他需要知道培耶死前给密勒提供的是什么性质的情报。

  在电话线的另一头,狼人思索了一会儿。“亲爱的上帝,”他吐了一口气说,“伪造者。他得到了伪造者的名字。”

  “什么伪造者,长官?”麦肯逊问。

  狼人定了定神,“我会跟那个人连系,给他发出警告。”

  他坚决地说,“这就是密勒去的地方。”他给麦肯逊说了一个地址,“你他妈的快到奥斯纳布吕克去,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你会在那个地址,或者在市里的某个地方找到密勒的。要是他不在屋里,你就到市里去找‘美洲虎’。这一回你可别离开‘美洲虎’。那是他经常会回来的地方。”

  他砰地放下话筒,接着又拿起它要查号台。他得到了他要查的号码后,便拨了一个奥斯纳布吕克的电话号码。

  在斯图加特,麦肯逊手里还拿着嗡嗡作响的话筒。他耸耸肩膀,放下话筒,回到他的汽车里,准备迎接另一件“工作”所要求的一次漫长的、累人的行程。在驶抵离奥斯纳布吕克约二十哩的地方停下时,四小时以来都没有睡觉的麦肯逊,自从前一天吃过晚饭以来,甚至还一直没有吃过东西呢。

  通宵警戒使他感到冻入骨髓,他多想喝杯滚热的咖啡和杜松子酒来驱驱寒啊。他又钻进“奔驰”,驶上通向威斯特法伦的公路,朝北开去。

  § 十四

  表面看上去,克劳斯·文策尔没什么地方让人想起他在党卫军干过。一则他比需要的高度六呎矮好多,再则,他眼睛近视。他四十岁的年纪,肥肥胖胖,脸色苍白,亚麻色的鬈发,一副腼腼腆腆的样子。

  他在穿过党卫军制服的人们中间,确有一番最奇妙的经历。他生于一九二四年,是威斯巴登某猪肉商约翰·文策尔的儿子。这猪肉商是个身材魁梧、闹闹嚷嚷的人,从二〇年代的早期起,就是阿道夫·希特勒和纳粹党的忠实信徒。从克劳斯开始记事的那些日子起,他父亲老是同共产党人和社会党人在街头大打出手,然后回到家来。

  克劳斯像他母亲。他长大后,身材矮小,柔弱,近视,文文静静,使他父亲感到厌恶。他不喜欢激烈的行为,不喜欢运动,不喜欢参加希特勒青年团。只有一件事是他擅长的:十三四岁的时候他就十分喜爱书法艺术,爱搞一些彩色的写本。这种事情在他的一肚子火气的父亲看来是没出息的小子才干的。

  纳粹上台后,猪肉商买卖兴隆起来了,作为早年对党有所贡献的报酬,他得以独家承揽供应该地党卫军兵营的肉食。

  他非常赞赏昂首阔步的党卫军青年们,一心一意巴望有朝一日看到他儿子挂上黑银两色的党卫军领章。

  克劳斯对此毫无好感,他宁愿把时间用来研究他的写本,用颜色墨水和美丽的字体做他的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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