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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不过,拉姆奈说得有道理,勒鲁对乔治·桑在政治上颇有影响。乔治·桑自青年时起,就错误地认为,世界可以用一个公式来解释。勒鲁自称能提供公式,使乔治·桑喜出望外。

  布洛兹原则上要发表乔治·桑所有的稿子,却提了很多反对意见。勒鲁批评乔治·桑尤其不应该同意布洛兹改动她小说的文字。乔治·桑于是收回了她的稿子。

  乔治·桑写了一本《奥拉斯》。在这部小说里,她把一个珠宝首饰工人保尔·阿尔塞纳同一个自私自利、好逸恶劳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相对照。奥拉斯像青年时代的于勒·桑多,有时像马勒菲依。这个年轻人聪明,有才干。但是,他空谈伟大的事业,却不脚踏实地去干,并且尽情玩乐,耗尽了贫穷的父亲省吃俭用得来的血汗钱。他抛弃了出身贫贱、为他怀了孕的情妇,去追求夏依子爵夫人。这位夫人的形象完全是冷酷的玛丽·达古尔:

  她干瘪瘦削得吓人,牙齿长得不好,但她有一头难得的秀发,常常饶有兴致地特别细心地梳理。她的手干瘦细长,却像大理石一样白净,手指上带着世界各地制造的戒指。她有某种风韵,博得许多人的欢心,总之,她具有称之为矫揉造作之美。她自炫博学多才,标榜与众不同。她涉猎群书,甚至阅读政治和哲学书籍。她把早上从书本上看到的,或者昨天从几个严肃的人那里听到的,重复给其他尚未知晓的人,好像是谈论自己的看法。说真的,听她这样一讲,真是稀奇极了。总的来说,可以把她的表现称之为装腔作势,不懂装懂。

  夏依子爵夫人出生于银行家的家庭。她家的爵位,是在摄政时期买来的。可是,她却要显示自己出身贵族世家,甚至连扇柄上都饰以花环和盾形纹章。和少妇们在一起时,她总是傲慢无礼,令人难以忍受。她眼红女友们以金钱为目的的婚姻。此外,她相当热情地款待年轻的文学家和艺术家。和他们在一起时,她无拘无束地大摆贵族架子,还在他们面前假装不着重功罪。反正她的牙齿、乳房和心肝,都具有人为的贵族气派……

  玛丽·达古尔气得直跺脚。李斯特再次劝她沉住气,保持沉默。既然李斯特宽容了《贝阿特丽克丝》,达古尔也能装出与《奥拉斯》毫不相干的样子。李斯特相当严峻地加上一句:“可以肯定,乔治·桑描绘夏依夫人卖弄才华、搔首弄姿、装腔作势,显然就是要刻划您的尊容。”这证明乔治·桑和巴尔扎克说得有道理,李斯特长期以来不喜欢《贝阿特丽克丝》。

  《奥拉斯》发表在《独立杂志》上。布洛兹擅自删改乔治·桑的文稿,乔治·桑决心摆脱他。同时,乔治·桑也是为了帮助勒鲁获得成功。第一期,她送去了《奥拉斯》和一篇研究诗人的文章;第二期,送去《奥拉斯》的后半部分和《乌托邦主义者拉马丁》。后来,又献上《康絮爱萝》。她确是极其慷慨地献出了她的财富。最妙的是,她认为《独立杂志》的真正价值在于传播勒鲁的学说。

  《独立杂志》只有李斯特等几个朋友感兴趣。杂志没有人订。勒鲁销声匿迹了二十几天,校样没有修改。可是,乔治·桑认为勒鲁还是有威望的。

  “最近我收到他寄来的一封很长的信,他极其悲伤。我知道,他为了完成事业,也许还为了维持家庭生活,遇到了严重的经济困难。这就是他恐惧和忧虑的原因。今天,我给他寄去了五百法郎,我们不能让他倒下去,他思想的光芒不应该在这场战斗中熄灭。不应该因为缺少几张钞票,就让惊恐和失望征服他。让他讲出真情,道出沮丧的秘密吧。”

  在拉夏特尔,乔治·桑和朋友创办了《安德尔侦察兵报》。肖邦给报纸捐赠了五十法郎。这份报纸起初打算在巴黎印刷,但是勒鲁买了一个印刷厂,乔治·桑就把《侦察兵报》委托给他办了。肖邦十分怀疑地观看,并嘲讽地评论他的东道主的善良举动。

  在乔治·桑和肖邦之间,从来没有什么不能逾越的障碍。他们彼此相爱,有坚实的基础,肖邦爱乔治·桑,而乔治·桑以一种温柔的母爱对待他。乔治·桑很欣赏肖邦的音乐才华,而肖邦很敬重这位大作家。

  然而,“这不再是爱情了”,这对情人的熟人玛丽这样写道,她是个成熟的少女,而且是肖邦的学生,她说:“这不再是爱情了,至少对于乔治·桑这一方来说是如此,而是体贴和忠诚,其中随着时间的不同,夹杂了惋惜、悲伤和懊丧。”

  这是事实。但是,如果没有第三者的话,这体贴与忠诚本来已经足够,并能保持下去。乔治·桑总是感到同她的这个孩子和朋友密不可分。而非常敏感的肖邦,又不能忍受感情的不专一。

  莫里斯这时已是个大人了,很爱自己的母亲。但是,母亲经常和肖邦在一起,他觉得是件大丑事,心里很痛苦。

  1844年,索朗芝已满十六岁。她在混乱的家庭纠纷中成长,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也不尊重任何人。她有时嘲笑肖邦,有时向他卖弄风情,并且还很成功。因为家中只有她不把肖邦看作是惯坏的孩子,她让肖邦着了迷。

  索朗芝的脸型和肤色,都很像她的曾外祖母玛丽。这个有男子气概的美人,生来就冷酷和古怪。她总是随心所欲,前后矛盾。索朗芝有点疯癫,像母亲一样大胆,才华却不及母亲。

  “你有一颗善良的心,但性情太暴躁了。”当索朗芝还是个孩子时,乔治·桑就这样写信责备她。

  性情乖戾依然如故,好的心肠却难得见到了。

  父母与孩子之间,情人之间,都同样地关系紧张,富有戏剧性。孩子长大了,独立自主,使父母惊讶和气愤。以前讨人喜欢、任人摆布的孩子,现在成了冤家对头。

  像乔治·桑这样的母亲,期待着孩子们顺从和尊敬,做为对自己无可置疑的牺牲精神的报偿。莫里斯给予了她期望的一切,而索朗芝则染骛不驯。母亲不能容忍女儿的独立性,而她自己在少女时,就强烈要求这种独立自主。因此,母女亲情破灭就会导致仇恨。

  在一段时间里,乔治·桑再也不能容忍索朗芝,试图离开她,把她托付给肖邦的学生玛丽小姐。其实,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玛丽出身名门望族,却缺乏金钱。她被肖邦未婚妻那个不专一的哥哥勾引和遗弃。这使她变得情痴迷迷,好说谎话。她喜欢说长道短,谈论丑闻。

  乔治·桑很生硬地禁止玛丽小姐对索朗芝谈论某个先生的身材怎样,另一个先生的小胡子又怎样。乔治·桑认为,爱情的挫折引起的愤恨,决定了玛丽小姐令人不快的变化。

  “要我全都对您说了吗?那时您是个风骚女人,现在您的眼睛仍然可怕地闪烁着淫荡的光。男人们都注意到了,要是您对这无所谓,那我也一样。但我要把您同索朗芝分开,一直到那阵轻微的歇斯底里的发作过去,直到您任意选择了一个情人或丈夫。”这是给那个可怜的姑娘的一封信。

  她太伤心了,绝不原谅乔治·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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