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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春雨恰当,茶树长得特别好。这茶,自然比往年都好了。”

  “沉浸在这样风雅的事里,也不是不好,但它可不是个事业。宽敏,你今年也二十了,俗语说成家立业,虽然沈家不是什么良配,但老爷子既然为你定下了亲事,我纵再有不满,也不多说什么了,所以你也算是成家了。那么,关于立业一事,你有什么想法?”

  “立业?我周家也够显赫了,不必再多我一个来锦上添花……更何况,也不一定添得上。”

  “我从不认为你是没有才华的。你缺少的,只是一种进取的锐气。”

  “长年为我调养身体的林太医打我小时就吩咐我,心绪不宜有大起大落,最好常常心平气和。于是我父亲总是让我学琴、学棋、学茶道,只求一个心定。”周枢微笑地看着七皇子,以一贯坦然的姿态以对。“殿下,我们一同长大,我是个什么样的,你还不了解吗?”

  “自然是了解的。但总是忍不住有些期许,希望你能改变一些。”

  “有什么好改变的呢?周家现在这样很好了,好到不能再好了。”

  “不是周家,是你。”七皇子将杯里的茶喝完,定定地看着周枢,深沉的眸子里含着一种难解的意味。“宽敏,以后……我希望于公于私……我们都能如此相契,不是周家,是你。”再次强调。

  “哎啊……那,可是麻烦极了呢。”叹气,又叹气,眼眸眉间,带着一股淡淡的无奈,唇角那苦笑的弧度,压出了嘴角两边淡淡的梨涡,让他显得那么孩子气,又……很迷人。

  七皇子仍然看着周枢,想着这个只是有点斯文、有点俊秀,气质温润,白白弱弱地一点也不武勇健美的男子,怎么,就这样让人觉得舒适呢?

  “如果,将来……你知道的,我不会放你一人逍遥。”

  “唉。”微微耸肩的姿态,表达出“到时再说吧”的随过而安气息。

  “反正我话是说在这儿了,这件事你得放在心底记着。”七皇子自然知道周枢是怎样的德性,仗着身体不健旺,非但一点也不自卑,还洋洋得意地拿着这事儿当挡箭牌,年纪轻轻就企图过起老人的退休生活。真是教人看不过去!

  两人静静品茶,约莫一刻之后,七皇子又抓回最先前的话题续聊。

  “听说那沈家千金的脸坏了,消息确实吗?”

  “派去探望的人回来说了,有几道被树枝划得比较深的伤口,得慢慢治疗。”至于能不能医治回完整的模样,就另说了。

  “你不介意吗?一个破相的妻子。”虽然不曾听说沈家千金尊容如何,但破相总是个太糟糕的消息。

  “正因为破相了,这婚事才更推不得。”这是道义。

  “谁理会什么推得推不得的。我只问你,你对于有这样一个妻子,是什么想法?”

  周枢偏首望向那正被风吹过的荷花池,满眼的绿,簇拥着亭亭玉立的几朵粉色荷花,在池中招展摇摆,画面很是生动……

  “对于女色,我向来没有太多想法,你是知道的。”语气淡淡的。

  “也是,这些年,我给你的、母后给你的,还有我皇兄给你的那几个美婢,虽然身分差了点,可都称得上绝色了,也没见你动心收用,就真的当成婢女使唤了。哪一个男人会像你这样不解风情,将绝色美女的青春如此消耗?”带着点揶揄,又有点满意的口气说道。

  “美色这种东西,其实看久了也就那样。”周枢很实际地说着自己的看法。

  “虽然说你不介意,但如果那沈家千金的脸若是太过不堪入目,我可是不依的。”

  周枢正色地看着七皇子,摇头道:“您老就请高抬贵手吧,人家一个孤女,已经没有依靠了,就且让她有个安心的容身处吧。”

  “哼。”七皇子只是笑着,声音几乎是打鼻腔发出来的。

  然后,喝着新焙的春茶,下了三盘棋,皆杀得周枢丢盔弃甲投降,才心满意足又满脸恨铁不成钢地起身走人,回宫继续与所有人勾心斗角去了。

  送走了贵客,直到贵客的车驾已经远远消失在路的尽头,周枢才走回门内,让门房关上门,边走边抬头看着天色。日已近黄昏,蔚蓝的天空正悄悄渲染着金橘色的霞光,将满天的画布给涂抹上缤纷。

  这时,他的贴身小厮静静走过来,向他禀报道:“三爷,已经都安排好了。”

  “嗯。”周枢点点头。

  小厮小心将手上一张折得非常密实的纸片双手捧上,道:“这是半个时辰前收到的传讯。”

  周枢接过,纸片折成花的形状,如若不知道这是一封密信的话,几乎要以为是件纸艺品了,因为它根本不像是纯粹由一张纸折成,反倒是像由数张纸拼接黏合。但,这样复杂的一朵纸花,却真的是以一张纸折出来的,而且拆开过后,是再也无法折回原样的。

  确定纸片没有被任何人破坏过后,周枢将信收进衣袖里,并不急着看。缓缓走着,并淡声交代道:“让人收拾一下,明日回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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