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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广州十二月暴动(2)


  大致而论,党的改造工作,已经推动了,而全党的成绩还没有多少。布尔塞维克主义正是难产呵。

  总的来说,反机会主义的斗争是异常之艰巨的。小资产阶级的各种倾向,都是党的魔障。旧的去了,新的又会发生。从这一极端可以走到那一极端。现在还存在的种种不好的倾向,应当指出来。

  从前的机会主义是忽视农民,现在又有忽视工人运动的倾向。从前可以专注重反帝国主义的民族斗争,后来又可以有民族斗争现在已经与工农无关的倾向。从前专注重于妥协联络的取巧主义,现在可以极迟疑的不肯去运用工人中的统一战线,对于一切派别的,甚至普通党外群众,都不肯去接近的宗派主义的倾向。从前初讲暴动,有国民党式的军力主义及投机主义(联络土匪等),现在可以有定须徒手群众做起才算发动群众的徒手主义,或是连自发的原始农民暴动也不去联合,要求取得领导的独干主义。从前是不领导群众,现在可以专受群众领导——跟着群众尾巴跑。从前是极端的中央集权,现在可以是极端的民权主义。可是这并不是说前者完全消灭,而只有后者形成有系统的倾向。并不如此。而是后来的发展出来,旧有的还有许多存着,机会主义本是有两个轮子呵。不过上述这些倾向事实上还没有什么大的表现,和革命低落说一样,只是在萌芽状态,或者已在消灭过程之中。

  但是有几种倾向是很重要的问题。一、从前是说忽视土地,现在,已经说到没收一切土地了,甚至分配土地给贫民了;那么亦许从前是民权革命,现在已经社会革命了。平均地权的平等主义,还不是社会主义的运动吗?——许多同志这样自己问自己。看着农民的土地革命本身是社会主义运动,而不明白它的资产阶级民权革命的性质,这是小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这种“社会主义者”最会“左倾”而忽视自耕农抗捐抗税的民权斗争。二、当扩大会议时,就有人提议:农民可以分到土地了,工人只得八小时工作制是不够的,不能引起他们暴动的热心的,最好说:汽车夫没收汽车,工人、店员没收工厂、商店,各人有所得才好。广东省第一次省委扩大会时,亦有许多人提议:没收一切资本家的钱财。这样想法,其实不是社会主义。这个出发点是:农民得田地可以成小资产阶级,工人也应当分得些钱财,成为小有产者。这亦是小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三、各处的农民运动杀戮豪绅之外,“必须”加以烧屋的工作,有些地方,如湖北汉川农民暴动的指导者,要烧去整个儿的城市,湖北许多整个儿的村庄都烧屋;湖南某地指导者,主张烧光县城,只取出暴动农军所需要的东西(如油印机等),主张杀尽一切人,除出跟着来革命的(江苏省委的《暴动须知》也说:“必须挨家挨户告以暴动口号,号召……起来参加,不来者以反革命纪律制裁。”)——杀。这算是发动群众。关于这点,中央对于海陆丰等处及各地都曾指正过(海陆丰限定每村必须杀若干人,——是人就够了,更不问反动与否)。这种倾向,和农民初起暴动时,捉着豪绅杀不下手,是同样的小资产阶级倾向。这杀人放火的倾向,何等的有“破坏精神”,真是巴枯宁[72]式的精神呵!甚至广州工人也在省委会议时说:“为什么暴动失败时,我们没有决定将广州烧尽它,使李济深得个空城。”这不是无产阶级领导农民,是农民领导无产阶级了。以前是小资产阶级的仁君主义,现在又可以是农民原始暴动的烧杀主义。四、从前各地工农运动,往往只有党员个人领袖的英雄主义,没有党团的作用。现在“党权运动”高涨,变成了党的政权,而不是苏维埃政权。海陆丰尚且是如此。暴动胜利之后,仍旧不是群众政权。党部完全代替苏维埃,没有无党群众的广大参加政权。这是新国民党的遗产呵。农民群众的尾巴主义之下,甚至可以产生共产党的“军权主义”:——例如醴陵农军的军官竟会作威作福,“有枪把子在手,便有政权”了。如此一切,都是新的危险倾向:农民或小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只靠党不要群众的白朗吉主义。

  广大的小资产阶级国家之中,中国幼稚的无产阶级政党,已经经过好几年的机会主义的侵蚀。如今,它经过最可耻的失败之后,在坚苦的斗争之中产生自己布尔塞维克主义。它还只是开步走,还要经过艰苦的斗争,不断的斗争,为长期的斗争。它在国际无产阶级指导之下,始终已经成为世界革命的队伍。党的前途,党的改造已经放出光明之路。它必定能战胜这些小资产阶级的潮流,而领导革命到最终的胜利。

  党以前的机会主义的结果:是四月十五日之后,各地群众在艰苦斗争之中对党失望而离开。尤其是湘、鄂、赣的民众运动经过一时的溃散状态,小资产阶级之中共产党的影响甚至完全消失。如今,自从党改正路线而独立的勇猛斗争之后,党在群众工农之中威信一天天的扩大。但是在组织上、方法上旧的机会主义还是存在着。最主要的就是:一切工会运动等等从前只有机关,从党部机关派人去当工会委员长等等办法,党也是自上而下的建筑。于是工人群众依赖党,看着党是工人阶级之外的英雄好汉,可以救他们的,可以用不着他们自己斗争的。这尤其在上海的积习最深。上海工人,自从蒋介石反动之后,希望党,而党再也没有政治力量可援引了,再也不能在群众斗争之外来帮助工人了。于是工人又只想望党派“红色恐怖队”替他们打工贼走狗。这种情形,很久的障碍着群众工会的形成,因为工人对工会的关系也是如此的,上总也不是工人自己的。这种工作方法必须改变,党和工会必须是有切实的群众基础。其他反帝运动、兵士运动等也都要找新的方法。这种工作已经开始在各地做起来。改造党的任务是必须要执行,不但是思想上、政策上布尔塞维克化,在组织上,与法上也要如此。

  中国共产党的过去是如此的艰苦困难,收拾着小资产阶级中最革命的分子和群众的工人运动而造成。它的机会主义,是集体的无意之中的。八七会议到如今,反机会主义斗争没有遇见任何一次公开的理论的有系统的反抗,便是明证。今后的反机会主义斗争,更加有光明的道路。党在中国革命中的作用将要更加伟大了。

  【注】

  [72]巴枯宁(Михаил Александрович Бакунин,1814—1876),俄国无政府主义者。1864年加入第一国际。1868年在瑞士成立国际社会主义民主同盟,宣扬无政府主义。1872年被第一国际开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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