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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灰衣僧人接口道:「他們也叨義兄之光,可以同蒙恩典,因時間倉促,恐質鈍難悟,遂托我代為向大嫂傳信,急急追隨義兄而去。」

  司馬玉嬌突然一抱雙拳,向那灰衣僧人,含笑說道:「大師,不知你可信得過我司馬玉嬌?」

  灰衣僧人突然合十當胸,收斂了詼諧玩世神色,唸了一聲「阿彌陀佛」佛號,向司馬玉嬌莊容說道:「司馬小施主骨秀神清,根基極厚,將來必是『龍華會』上人物,我這不戒酒肉的俗僧,怎會信不過你?」

  司馬玉嬌道:「酒肉穿腸過,佛在心頭坐,晚輩眼尚不濁,看得出大師是位世外高人,這樁訊息由我負責代轉如何?」

  灰衣大師又是一杯「茯苓雪酒」下腹,高興得哈哈笑道:「妙極,妙極,想不到我老和尚竟頗有緣福,看了不少事兒,並撈到一頓尋常不易享受得到的佳餚美酒,大飽口腹之慾……」

  司馬玉嬌持壺替他把杯中斟滿,面含微笑說道:「晚輩有三件事兒請教,大師若肯指點,自然感激,否則,便呵呵一笑,讓晚輩自去揣摩禪機便了!」

  灰衣僧人似乎愛極那條「松江白魚」,選得又精,魚頭魚腹等豐膚之處,業已被他吃光,如今又把尾鰭整個夾去,一面剔食鰭上魚皮,一面連連點頭,示意司馬玉嬌儘管發問。

  司馬玉嬌道:「柳延昭的恩師,是那位高人,他如今奉召,去往何處?」

  灰衣僧人暫停大嚼,含笑答道:「他師父從不以姓名告人,因經常手持一管白色玉簫,遂以『白簫生』為號,但江湖雄豪,由於對他尊敬,都稱之為『白玉簫』主人!」

  司馬玉嬌聞言,正在尋思這「白玉簫主人」五字,似聽何人說過?那灰衣僧人又復笑道:「關於柳延昭的去向,我不詳知,只曉得彷彿是進入『山海關』後,不太遠的『秦皇島』左近!」

  司馬玉嬌默默記在心頭,又復目注那灰衣僧人問道:「大師法號怎樣稱呼?」

  灰衣僧人道:「我這大不要,小不留的野和尚,還有甚麼法號?小施主就從我一身邋遢之上,叫我『邋遢和尚』如何?」

  司馬玉嬌靈機猛被觸動,「哎呀」一聲說道:「『醉酡道,邋遢僧,綠白玉簫雙主人』……原來大師與柳延昭的恩師,都是『一仙三絕』之中人物?……」

  灰衣僧人笑道:「甚麼『一仙三絕』,只是四個生平愛管閒事,並愛生閒氣,曾經被人捉弄得啼笑皆非,彼此大生誤會,各自遁世逃名的老怪物而已!」

  司馬玉嬌離席而起,又是深深一揖,陪笑說道:「晚輩果然目未全盲,早就看能出大師是前輩奇俠。」

  邋遢和尚笑道:「少會主不必多絕,我老和尚最嗜的是酒,最饞的是肉,最討厭的便是虛假客套的世俗禮法!」

  區區的「少會主」三個字,點明了對方早知司馬玉嬌身份,用不著再事遮掩,越描越黑!

  司馬玉嬌頰上微微一熱,向邋遢和尚一拱手,說道:「前輩不要這樣稱呼我,我已脫離『尊天會』,不再是甚麼『少會主』了。」

  邋遢和尚也不點破她女孩兒家身份,仍以「老弟」稱之,含笑說道:「其實司馬老弟只要明辨是非,善於應付,根本用不著孤身遠行,有你在『尊天會』中,反可以『少會主』的身份,替你義父消弭掉一些無心孽累!」

  司馬玉嬌起初尚在搖頭,但聽到後來,忽矍然動容道:「大師所說,是深一層的至理,且容晚輩深思,看看可有補救之策?」

  邋遢和尚笑道:「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你義父愛你頗深,只要老弟把態度軟化一點,當中再有人略加勸解,不會沒有轉圜餘地!」

  司馬玉嬌道:「『醉酡道,邋遢僧,綠白玉簫雙主人』等『一仙三絕』既然攜手重出江湖,『尊天會』必將瓦解冰消,灰飛煙散!」

  邋遢和尚搖手道:「不一定,不一定,一來我們四個老不死的,還未必都能齊心協力,全出江湖;二來『尊天會』實力雄厚,又有『大荒二老』為助,道淺魔高,也說不定。常言道得好:『長江後浪推前浪,塵世新人換舊人』,他師傅把柳延昭召去,欲加秘授,要他痛下苦功,也正是這個道理。」

  司馬玉嬌突然滿目淚光地要向邋遢和尚屈膝跪倒。

  邋遢和尚略拂僧袍大袖,以一股柔和暗力,阻擋司馬玉嬌的屈膝下跪,向她含笑問道:「司馬老弟目含淚光,莫非是為你義父屈膝?」

  司馬玉嬌雖然拜不下去,但仍肅立躬身,含淚說道:「邪不能勝正,理所當然,晚輩敬求諸位老人家,體諒我義父除了性傲好名,耳根稍軟之外,生平並無大惡,在『尊天會』之上……」

  邋遢和尚不等她往下再說,便自微微一笑,接口說道:「司馬老弟放心,群俠方面,對任何肯從孽海回頭,放下屠刀之人,皆能容忍,並願視之為友!但……」

  司馬玉嬌見邋遢和尚欲言猶未盡,遂急問道:「但些甚麼,大師怎不說下去?請儘管直言無妨!」

  邋遢和尚笑道:「一來『尊天會』財雄勢大,富堪敵國,這片基業,容易啟人覬覦!二來,你義父所交給的又那是些狼子野心的窮凶極惡人物,故而我認為他對『朋友』,比對『敵人』,還要格外提防一點!」

  司馬玉嬌深以為然,點頭說道:「對,對,大師所說,乃是至理名首!」

  邋遢和尚道:「朋友的手,往往會比敵人的刀,還要來得可怕!」

  司馬玉嬌聞言之下一凜,面現難色地點頭說道:「不過,敵人的明刀易躲,朋友的暗箭難防,但這些話兒,卻要由誰來對我義父提醒才好?」

  邋遢和尚道:「最理想的人選,當然是你,但你義父如今因『七煞』來投,十分志得意滿,在他未認清狼子野心,遭遇過重大挫折之前,絕聽不進任何逆耳忠言,勸說若是不當,得效可能更為相反的!」

  司馬玉嬌深以為然地,連連頷首,表示受教,但卻眉頭深鎖說道:「關於轉圜之事,晚輩已想出適當策略,大概不難,但我回轉『尊天會』後,對那討人厭的萬心玄,卻……」

  邋遢和尚笑過:「司馬老弟,你知不知過柳延昭單人獨自勇赴龍潭,得能安然脫身,是得了誰的助力?」

  司馬玉嬌道:「晚輩猜得出來,那位對我相當愛護,要我叫她『大姊』的『吝嗇夫人』錢太真!」

  邋遢和尚道:「此女來歷,有點奇特神秘,但卻智慧如海,其投入『尊天會』的真正意旨,尚費人揣測!但既與你投緣,有關應付萬心玄之道,向她請教,必有妥善對策!……」

  說至此處,站起身形,向司馬玉嬌含笑說道:「除了萬心玄之師『大荒二老』,極可能接受你義父的邀請,前來關東之外,其他幾個蟄隱多年的巨惡神奸,聞亦蠢蠢欲動!我必須與醉酡老道,細謀良策,在原則上是設法保全你的義父,並盡量釜底抽薪,以各種方法,勸阻他不要過份倒行逆施,以釀成莽莽武林之中的無恥殺孽!」

  司馬玉嬌問道:「大師要走?佛駕何往?」

  邋遢和尚笑道:「我們分頭行事,我先須找到醉酡老道,足跡不會遠離『九迴谷』,倘若有甚重大事兒,自會和你聯絡。」

  話完,大袖一飄,便自走出這個樂家老店。

  司馬玉嬌知曉這等前輩方外奇俠,蹤跡宛若神龍,不可久羈,遂不敢挽留,恭身相送。

  柳延昭已遠赴秦皇島,不會再來,則這樂家老店中的酒縱再香,菜縱再美,也不會再對司馬玉嬌產生甚麼太大勾留的價值!

  她匆匆果腹,便別過店東樂老二,馳往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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