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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說話的當兒,右手輕起,已握住了那口新得長劍:「碧海秋波」的劍柄──一蓬冷森森的劍氣,驀地透鞘直溢,充斥於前方四周。

  瘦高釣者長眉挑動了一下,想是不曾料到對方年輕人竟有如此功力,更何況握在對方手裡的是一口罕見的前古神兵利器,這就不禁使得他大大吃了一驚,一時間面現驚詫,倒也不可掉以輕心。

  「小伙子,你想知道我是誰麼?」

  瘦高漢子冷笑了一聲,向前邁了一步,目光深邃地注視著他手裡的劍,接著說道:「我可以告訴你,只是我一旦說出了名字,你就走不脫了。」

  「那也不一定──」

  話聲出口,公子錦已巧妙地轉動了一下身子。

  表面上雙方雖然不曾出手一搏,卻是暗中充斥的內氣真力早已接觸。高手對招,最是詭異莫測,常常是乘虛而入,舉手投足之間,置對方於生死險地。

  面對著對方這個大敵,公子錦不得不格外小心。眼前這一式轉動,看似無奇,實則得授以「天南堡」紫薇先生的秘功「金蜂戲蕊」上乘身法。

  瘦高釣者濃眉一剔,剛要發作,忽然有些警覺。卻於此攸關時刻,一艘頗稱精緻的黑漆畫舫自前方水面岔口橫出。

  公子錦自然也注意到了,不由神情為之一振。

  卻有一絲詭異的笛音,驀地自水面上飄起。異在笛音的若斷若續,卻非傳自那一艘遠方黑漆畫舫。

  妙的是,這一笛、一舫即時的顯現,給雙方都似有一種默默的暗示,隱隱地給雙方以適當的約束,大大地打消了彼此眼前劍拔弩張的敵對情勢。

  公子錦正為那一縷莫名而來的空中笛音而驚疑,持竿釣者卻也注意到遠方的黑色畫舫。

  雙方目光再次接觸,已不復先時凌厲。

  殺機一退,笛音亦止。

  公子錦身勢轉起,翩若白鶴般已落身自己乘坐的快船。隨著冷面釣者大袖揮處,緊並打轉的一雙船身,驀地分了開來。

  立足於瘦高釣者的這一艘平頂快船,更似著了無比勁道,在對方暗中勁力催施下,突發如箭地一逕快駛而前,霎息間已百十丈外,置身於煙波浩渺間。來去突兀,神秘莫測,真怪事也。

  正午時分。

  小船打尖在太湖之濱一處叫「麻口」的小小渡口。

  公子錦交待老周小江一番,自己離船上岸。幾經轉折,找到了一個叫「方小乙剪刀」的店舖。

  他不進去買剪刀,卻在剪刀鋪對面「方記茶樓」落座打尖用膳──原來這兩家買賣其實是一個主人。

  秋後陽光璀燦,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

  茶樓座客甚多,也卻輕鬆地在樓下堂座北面靠窗的第二個竹製的茶座上找到了位子,點了一客本地拿手的鱔魚麵,七只湯包,另外再加一客「醉蟹」。

  他特意地關照夥計,七只湯包一定要新鮮蟹黃調製,「醉蟹」要本地陽澄湖的黃毛閘大蟹,不加任何調料。

  這份菜單很快到了分配管廚,也是茶樓老闆「方鬍子」手上。

  ──他審視再三,特別站起來,遠遠向那個座頭上的公子錦打量了一眼,才自坐下,交待小夥計關照廚房照其吩咐侍候。

  隨後,在忙碌一陣子過後,抽個空檔,來到了公子錦座前,公子錦抬頭看了他一眼,繼續埋頭用膳。

  「客人你來晚了。」方鬍子邊說邊坐下,含著微笑說:「大閘蟹今朝缺貨,不過這裡的『老青背』味道也不差,客人你嘗嘗就知道了。」

  公子錦一笑點頭說:「不錯,味道是不錯──」目光一轉身側四周來客盡收眼底。

  亂囂聲中,他隨即向主人笑說:「今天生意好啊,人都坐滿了。」

  方鬍子伸手捋著鬍子,手指「四外一內」呵呵笑說:「早上好,來的人多,這會子也還將就──你先生訂的座,原來是在對面角上那個座頭,卻叫別人給佔了。」

  公子錦「啊」了一聲點點頭,眼睛一掃,也就看見了對面「角上」座頭此刻坐著兩個人,一個身材高大的駝子,一個黑膚馬臉,頭梳高髻的婆娘。

  一男一女此刻已用膳完畢,人手一碗清茶,正在相對品茗,時而聚首低語。

  方鬍子說:「來了有半天了,磨著不走,一時還弄不清是什麼路數,四先生早先來過了。」

  公子錦點頭說:「知道了,老闆你忙你的去吧。」

  方鬍子一笑說:「不礙事──」

  伸手摸了一下茶碗說:「茶涼了,回頭給你先生再沏碗好茶。」

  說時手蘸茶水,快速地在桌面上寫了個「琴」字,嘿嘿一笑,就手又把這個字給抹了。

  公子錦點頭一笑,表示知道了。

  四先生來過了,「方記茶樓」又是天南堡的屬下「暗腳」,加以「黑漆畫舫」的江面一現──一切都不出設計,按部就班。公子錦暫時總算放下一顆心,大可好整以暇,稍安勿躁了。

  吃完了飯,慢慢享用著方鬍子送來的好茶──碧螺春。輕呷一口,香沁五內,好茶!

  方鬍子自非等閒之輩。

  「神拳」方太來,十年前江南地面上應是無人不知的人物,只是如今卻沒有人知道了,至於他後來如何加入「天南堡」成了反清復明的義士,以及又如何搖身一變,在此「麻口」小鎮開設了「方小乙剪刀鋪」和「方記茶樓」,成了典型的市井之徒,那可就更諱莫如深,沒有人知道了。

  公子錦慢慢品味著手上的香茗,腦子裡思慮電轉,離不開方鬍子先前蘸茶而書的那個「琴」字。

  自離天南堡師門後,他與「寶琴」師姐已很久不見,杜先生錦書有句:「伴琴而行。」他便猜知應是這位師姐「寶琴」姑娘到了。

  心裡正惦念著這位姑娘,猛然抬頭,一個長身鶴立,背有長琴的藍衣姑娘,已當面而立近在眼前。

  公子錦定睛細看,來人長眉杏眼,膚色偏黑,闊肩細腰,俏麗中別有英挺,特別是脣角邊上的一顆相思小痣──正是紫薇先生座前唯一女弟子,人稱「素手崑崙」的寶琴姑娘到了。

  隔著幾張桌子,琴姑娘就瞧見他了,脣角牽動,向著他微微一笑,走過來,對面坐下。

  公子錦含笑起身,輕輕叫了聲:「琴姑娘──」

  「叫師姐!」琴姑娘大眼睛瞪著他,忽然一笑說:「姑娘就姑娘吧,反正大家都這麼叫我。」

  微微停了一下,說:「近來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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