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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也就在回手拂刀的一瞬間,來人已追到身側,一左一右地把他挾在中間。

  藍海萍細看兩人,一個年約四旬,身軀魁偉,雙手分握一對虎齒鋼輪。

  那枯瘦老叟打量了藍海萍兩眼,一語未發,右手突然一伸,疾抓而下,出手就是鷹爪功重手法,捷愈電奔。

  手握雙輪大漢一見那枯瘦老叟出手,一分虎齒鋼輪,平推橫擊,一齊襲去。

  藍海萍自學得《歸元祕笈》上武功之後,一直就沒和人動過手,剛才不過隨手一擊,不想就把兩個錦衣衛士擊死,現下忽遇強敵,心頭大喜,早把那殺人大罪忘置腦後,呵呵大笑道:「好啊!咱們就打一架玩玩。」右掌一招「龍騰九天」,直逼雙輪,左手卻疾伸而出,擒拿那枯瘦老叟右腕。

  這兩招雖是一齊出手,但卻用力互異,右掌力打那大漢,左手巧拿,心分兩用,雙手各成一路搏擊之勢。那枯瘦老叟口中咦了一聲,猛一收丹田之氣,倏然收住下擊之勢,疾躍而退。

  但聽藍海萍一聲大笑,擊出右掌忽的向後一收,身子轉了半周,左右雙手易勢而攻,這一招不但變得迅快無比,而且其間少了收發之勢,搶儘先機,左掌易擊為打,正擊在右手握雙輪大漢背上,右手拿住那枯瘦老叟脈門,用力向前一帶後,又陡然鬆開他被拿脈門。

  這幾招都是《歸元祕笈》上記載的絕學,這兩人就是武功再強上幾倍,也難以閃開。那手握雙輪大漢被他一掌打個嘴啃泥,栽倒地上,那枯瘦老叟被他扣緊脈門,全身勁力頓失,如何還能抗拒他那一帶之勢,不自主向前一栽,正好摔在那手握雙輪的大漢身上,他剛剛掙扎欲起的身子,又被那枯瘦老叟全身重量一撞,砰的一聲,再度摔在地上。

  凡是學武之人,都有一種防禦的本能,他在被撞之後,反臂一輪,向上擊去。

  那枯瘦老叟血道剛活,輪風已到,這等生死之間,也無法用口解釋,右肘一推,擊在那大漢握輪曲池穴上,挺身躍起,反手一把拉起同伴,替他解了穴道。

  再看藍海萍時,早已不知去向,兩人相對愕然,思索良久,仍是想不出對方用的什麼手法,竟能在舉手之間,就把兩人制住。

  手握雙輪大漢用衣袖擦去滿臉泥土,道:「活見他奶奶的鬼,老子跑了幾十年江湖,就沒有遇上過這等怪事,怎麼搞的?糊糊塗就被他擊在背上一掌。」

  那枯瘦老叟生性陰險,也較持重,淡淡一笑,道:「反正這皇宮四周,都已重重封鎖,除非他先找處隱蔽地方藏起來,料他也逃不了──」說著話,反向來路奔去。

  藍海萍在擊倒了兩人之後,並未走遠,隱身在一叢花樹後面,窺視兩人舉動。

  他昔年隨侍孝宗,知道守衛皇宮的錦衣衛隊,用一種連珠匣弩,能夠連續放射弩箭,箭經劇毒淬煉,最利夜間防禦,聽那枯瘦老叟說出錦衣衛已分守各處之言,心中不禁一動,暗道:「眼下陰雲密佈,夜暗如漆,分辨不出方向,如果硬闖出宮,只怕不易,不如暫在這花樹叢中坐息一陣,待雲散星現,辨出方向再走──」

  他本是不善心機之人,想到就做,當下閉目盤膝而坐,行起玄門吐納之術,片刻間,雜念盡消,靈台空明,由丹田緩緩升起一股熱流,分行四肢百骸。

  他行功未完,突聞一陣步履交錯之聲,急奔而來,剎那間,已到花樹林外。

  藍海萍心頭一驚,趕忙收斂心神,逆轉真氣,想把緩行四肢的熱流,重聚於丹田之中,以備迎敵之用。

  這正是修為上乘內功的大忌,一個不好,氣滯內體經脈,凝聚不散,輕則受傷,重則殘廢。

  他在心急之下,頓忘大險,只覺逆返真氣,帶動全身血液,回攻內腑,鼻息忽然轉重,遍體熱汗湧出。

  那花樹叢外之人,均是武林中傑出高手,耳目靈敏至極,藍海萍鼻息之聲早已驚動那幾人,但見那花樹枝搖葉動,一道強烈的燈光,照射過來,略一移動,停射在藍海萍的身上。

  這時,他逆轉真氣,尚未完全納歸丹田,只要一動,真氣必將凝滯經脈之中,只好靜坐不動。

  忽的寒光一閃,一把飛刀,劃空襲來,藍海萍雙手難動,只好一張嘴,用牙齒把襲來飛刀咬住,燈光照射之下,看那刀身,一片藍光閃動,知是淬毒之物,不覺心頭一震。

  他這一分心神,正在逆轉的真氣驟然滯留不進,右腿左臂隨著同時一麻,他還未來得及轉動心念,忽聞兩聲輕叱,僧袍飄動,一柄禪杖挾著疾風劈下,兩隻虎齒鋼輪,也在同時平推襲到。

  幸得他一部分真氣已歸納丹田,人雖受傷,武功未失,大喝一聲,挺身而起,左腳點地一躍,避開一杖雙輪,右掌呼的一招「直叩天門」,疾勁的掌風正好擊在手握雙輪大漢前胸,只聽一聲慘叫,那大漢魁梧的身軀登時震飛出七八尺遠,雙輪脫手,七竅流血而死。

  那揮杖施襲的和尚,看他舉手一擊,威勢如此之大,不禁微微一呆。

  藍海萍右腿左臂,已失作用,單餘左腿右掌克敵,看一掌得手,立時左腿用力點地,一挫腰,騰空而起,右手一探,抓住了和尚禪杖一端,用力一拉,左腿疾踢而出。

  那和尚被他一拉,不由自主向前一栽,正好迎上藍海萍踢出的左腳,登時被踢得頭骨碎裂,腦漿橫飛。

  他受傷之後,激起了滿腔怒火,出手儘是殺手絕學,不但精奧難測,而且快速絕倫,那和尚屍體還未栽倒,禪杖已被他奪到手中,振腕一投,直向那燈光發射之處投去。

  禪杖出手,疾若奔雷,但聞一聲慘叫,那照射在花樹叢中的燈光一閃而熄。

  可是他這奮勇幾擊,使滯留在體內的真氣劇轉惡化,左臂右腿的麻木已開始迅快延展擴大,氣喘血湧,再難支撐,他心中明白,如不趁僅存的一口元氣支持著退走,再有敵人襲來,只有束手就縛,當下轉身一躍,直向那茂林修竹叢中奔去──

  要知他此刻神志已經不很清楚,哪裡還能分辨方向去路,只知向背敵方向逃奔。

  藍海萍糊糊塗塗地向前躍奔了一陣,忽覺左腿一軟,栽倒地上。

  他右腿左臂早已麻木無用,單餘右手左腿,現下左腿上幾處要穴也逐漸開始麻木,再難向前躍奔,心知想逃出宮苑禁地,已是萬難如願,不禁黯然一聲長歎。

  抬頭望去,只見數丈外一片翠竹盆花,環抱一座樓閣,一盞垂蘇宮燈高掛樓閣頂上,目睹那高挑宮燈,忽然觸動了靈機,暗道:巨鶴玄玉十分通靈,何不拼盡最一口元氣,召來靈鶴,馱我離宮南歸。

  他勉強把一口氣提聚丹田,仰臉一聲長嘯,那知嘯聲剛發出口,忽感內腑一陣血湧,真氣立時中斷,嘯聲倏然而止──

  他絕望地閉上眼睛,緩緩從懷中取出《歸元祕笈》,忖道:看來今宵已難逃出禁宮,這部蓋世奇書,如不毀去,萬一所遇非人,必將造成武林中空前浩動,如果就此毀去,實又可惜得很,想那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在合錄這部奇書之時,不知消耗了多少心血,我今宵死在宮中再毀去這部奇書,當今之世,再無人能得這《歸元祕笈》上記載的絕世武學──

  他心中千迴百轉,一時間難作決定,既怕奇書所得非人,又惋惜絕學失傳,手拿奇書,不禁眼淚紛落──

  驀地裡,由他來路之上,傳來了一陣急促步履之聲,他明白是剛才那聲輕嘯,暴露了行蹤,召來了搜追的錦衣衛士。

  這匆忙的一剎,使他無暇再多作考慮,本能地把《歸元祕笈》再揣入懷,右掌左腿並用,向那片翠竹盆花環抱的閣樓中奔去。

  他原意是奔到那翠竹中暫避搜追,但當他到了那座閣樓前面時,忽然又改變心意,右掌一加力,忽地躍入閣樓,隱入一張桌子下面。

  但聞急促的步履聲,向那翠竹林搜去。

  他躲在桌下暗影之處,心中仍在盤算著如何處理《歸元祕笈》,不自禁又把懷中奇書取出,隨手一翻,正翻在療傷篇上。

  他目力本異常人,再籍室中高照紅燭之助,看得更是真切,只見上面寫道:學武之道,必先習自救之法──正待再往下看,忽聞閣樓外面響起一個尖聲尖氣的聲音,道:「萬歲駕到!」藍海萍心頭一驚,趕忙收好《歸元祕笈》,向閣樓一角書架後面移去,他身子不過剛剛藏好,兩個執燈太監已引著一個身著貼金繡蟒黃袍、頭帶便帽、年約二十一二的青年,那黃袍青年身後,緊隨著一個白臉無鬚、三旬左右的青衣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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