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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突然,他目光觸到那巨鶴長頸之下,掛著一節竹筒,立時伸手取過,那竹筒不過兩寸多長,拇指粗細,他這時功力何等深厚,雙指微一用力,那竹筒已應手而碎。

  只見那竹筒之內,藏著一片白絹,藍海萍展開白絹一看,只見上面寫道:巨鶴玄玉,千年神物,性已通靈,力降龍虎,留贈新主,萬望善顧。下面署名天機真人留贈與有緣獲取《歸元祕笈》新主,絹上並記有馴鶴之法。

  藍海萍收服了靈鶴之後,心中高興至極,每日練武過後,總要騎在大鶴背上,飛遊一陣。

  一日,他忽然想起了往昔事,暗道:我離開京城,轉眼間十幾年了,不知昔年的舊友是否都還健在?這靈鶴玄玉飛行迅速,日行數千里,我何不乘鶴回到京中一遊,一則探望錦衣衛隊中幾位舊友,二則也可順便看看翠蝶怎麼樣了。

  他本是胸無城府之人,想到了立刻就做,當天夜間就乘鶴北上。

  要知靈鶴玄玉乃千年以上神物,不但飛行迅快,而且續飛之力異常強大,這遙遙萬里的行程之中,只經過一次休息,在第二天初更過後,已然到了北京。

  這時,他已懂馴鶴之法,降落之後,立時遣鶴遊飛在高空之中,自己卻逕往皇宮奔去。

  深宮內苑,雖然深邃宏大,但他昔年出入記憶猶新,是以仍可辨認出道路。

  他生性雖非愚蠢,但因一心狂愛武功,致養成了除武功之外,什麼事都不喜用心去想的怪癖,他已十餘年未履深宮之內,也不想這十年之內會有好多變化,仍然和昔日一般,明目張膽地向裡面闖去。

  突然間,暗影中響起了兩聲怒叱道:「什麼人這樣大的膽子,竟敢在黑夜之中擅闖深宮?」

  隨著那兩聲喝叱,一點寒星挾著劃空尖風射到他身上。

  藍海萍隨手一抄,接下急襲而來的一枚銀梭,笑道:「你是什麼人,敢對我施放暗器,當心我打爛你的屁股!」他驟然回到了十年前的舊地,往事泛湧心頭,還以為自己仍是十年前的身份,皇帝的貼身侍衛,是以在接得施襲之人的銀梭後,衝口反問了人家一句。

  但聞一陣颯然風動,暗影中躍出來兩個勁裝握刀的錦衣衛士。

  兩個人四隻眼睛,一齊盯在藍海萍身上打量一陣,不禁皺起了眉頭。

  原來藍海萍在白雲峽一住十年,全神集中在練武之上,早已把整容穿衣之事忘去,弄得衣衫破損不堪,僅可勉強遮住身體,髮長數尺,鬍鬚滿腮,除了一雙眼睛中,可見炯炯神光之外,耳、鼻、口盡被亂鬚掩住。

  但聞左首握刀一人,冷笑一聲道:「哪來瘋癲老兒,隨口胡說什麼?」揮刀直劈過去。

  藍海萍怒道:「好小子,你敢罵我是瘋癲之人。」左手疾伸,抓住刀背,右手呼的一掌拍出,但聞一聲悶哼,那人便仰身栽倒。

  右面一人見同伴一交手間,就被人奪了兵刃,擊倒在地,心中又驚又怒,大喝一聲,掄刀攔腰直斬過去。

  藍海萍雙肩一晃,不退反進,一舉步,已欺到那人身側,右掌一揮,劈臉打去。

  在他心想,只不過打他一個耳光子玩玩,可是他忘了此刻他功力是何等深厚?但聞砰的一聲,那人腦袋應手而碎,連哼也未哼一聲,就橫屍地上。

  他似是想不到這輕輕一掌,就把人腦袋震碎,不覺呆了一呆,回首再看左面一人,早已氣絕多時,滿臉都是鮮血,原來那人吃他一掌,震得五腑離位,七竅湧血而死。

  他望著兩人屍體,心中突然襲上了一陣恐懼之感,暗道:我擊斃錦衣衛士,何殊殺官造反,如果被查了出來,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要知他十餘年前,被選為孝宗的貼身侍衛,曾數度奉旨抄斬犯人的家族,少者數十,多者數百,不分男女老幼,盡皆刀刀誅絕,內中又大都是封疆大吏、內閣要員、位居極品之人,那抄斬家族時的諸般慘象,一一在他眼前展現,兒哭女啼,慘不忍睹──

  他正在想得入神,突覺雙手一緊,回頭望去,只見一柄寒光閃閃的刀鋒,抵在他背心之上,三個大內錦衣衛士,分站在他兩側身後,雙手亦被人左右拉住。

  那用刀抵在他背心之人,年齡較大,望了望兩具橫臥屍體,冷笑一聲,道:「這兩個人,可是你殺的嗎?」

  藍海萍道:「我只不過隨手一揮,哪知竟把兩人打死了。」

  那人看他長髮飄垂,亂鬚遮面,身上又無兵刃,分明是個瘋癲之人,哪裡肯信他之言,一皺眉頭,怒道:「就憑你這樣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樣子,也敢大言不慚,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藍海萍冷冷的笑道:「我怎麼不知道,這是皇宮內苑──」

  那人接道:「這皇宮內苑,也是你來的嗎?」

  藍海萍道:「我要見皇帝,不到這裡來,到哪裡去找?」

  那人冷嗤一聲,道:「你胡說些什麼?」手一加勁,刀尖直向他背心刺去。

  這時,藍海萍的玄門一元罡氣,已練有基礎,雖然無防備,但這至高的內家氣功,自合著一種抵禦襲擊反彈之能,那大漢看藍海萍瘋瘋癲癲,想一刀把他刺死算了,哪知雙手微一用力,忽覺對方被刺之處一軟,直似刺入一團棉花,剛覺不妙,一股反彈潛力已自擊出,只感兩手一麻,單刀脫手飛出一丈開外。

  那兩個分握藍海萍雙腕的錦衣衛士,亦覺得他被握手腕忽然一熱,如觸在火燒的紅鐵之上,不覺雙雙鬆手,退了兩步。

  藍海萍哈哈一笑,雙袖一拂,左右兩個錦衣衛士立被他隨袖拂出的內力震倒在地上,身後那年齡較大之人,看他舉手間,就有這等威力,早已心寒膽裂,轉身一躍,狂奔而去。

  他奔了幾步,不聞有人追趕,停住步回頭一看,哪裡還有藍海萍的影兒。

  原來藍海萍在他奔逃之時,也同時向前跑去,因他心中記著殺人之事,感覺十分不安,只望早些逃出皇宮,召鶴南歸,哪知心中一慌,未再留神辨認去路,翻越過幾座屋宇,迷了方向。

  這時,天上星辰,忽又被一片烏雲遮去,仰臉望天,只見一片漆黑,亦無法從星斗位置上辨出方向,只得運足眼神,四周張望,想從昔年的記憶之中,看出停身之處,以覓出宮之路。

  要知皇宮內苑,不但建築宏偉,而且深邃遼闊,藍海萍昔年雖被選為明孝宗貼身侍衛,出入深宮,但他足跡所及之處,只不過十之三四而已。

  靜夜中,突然響起了一聲銅鐘,鐘聲並不大,但餘音悠長,歷久不絕。

  緊接著四外響起一種細微竹哨之聲,屋面上,火光忽現忽隱──

  他忽然想起這正是錦衣衛隊在夜間對付強敵的佈置工作,只要讓他們佈置就緒,再想闖出他們箭網攔截,勢非要大開殺戒不可!

  心念一轉,暗道:前面茂林修竹,想必是受寵嬪妃的居住之所,我不如轉向來路,趁他們尚未佈置完成之時,衝出深宮,乘鶴一走了之──

  他心念未息,突聞身後不遠處,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再往前走,就到了皇上遊樂的豹房禁地,要被怪罪下來,哪個能擔當得起?」

  只聽另一個陰冷的聲音,接過:「劉公公已傳下令諭,無論如何得把那入宮之人擒獲,咱們西廠中人,只聽劉公公的意旨,管他什麼豹房禁地不禁地,捉賊要緊──」

  藍海萍隱在暗處,聽幾人的腳步聲音直對自己停身之處而來,忖道:我如此刻現身,必難免一場拚搏,如果宮中高手相繼聞警趕來,我一人決難抵擋,還是先把行蹤隱起為好。

  他做事素來不喜深思,想到要隱起行蹤,立時一展身,直向茂林中竄去。

  哪知,幾個搜尋來的西廠禁衛,都是奸閹劉瑾重金聘來的武林高手,藍海萍如能伏身暗處不動,藉濃雲夜色掩護,或能逃過幾人搜查,他這一心急奔逃,帶起的衣袂飄風之聲,立時引起搜尋之人的注意,但聞一聲陰惻惻的冷笑,三道破空寒光,並向他身後打去。藍海萍回手一拂,兩把飛刀,吃他內功震落,另一把卻從他身側疾飛而過,寒鋒閃處,擊在一株手臂粗的花樹上,但聞「喳」的一聲,花樹立時兩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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