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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那氣度莊嚴少年的身後,緊隨著一個面目娟秀的小童,手中提著一盞白絹製成的燈籠,在那燈籠頂端,嵌著一顆明珠,吃那強烈的燭火一照,反射出一片強烈的光芒,滿室幽暗,盡為逐走。

  那少年神情嚴肅、冷漠,目光揮掃,打量了韓士公和林寒青等一眼,冷冷說道:「在下複姓皇甫,幾位貴姓?」

  他神情雖然冷肅,但言詞之間,卻是甚為和氣。

  韓士公暗暗忖道:「我在江湖之上,混跡數十年,武林中有頭有臉的人物,縱然是沒有見過,亦必聽人說過,怎的未聽過複姓皇甫的高人──」

  心中在想,口中卻朗朗應道:「老夫韓士公,那位姓林。」

  那莊嚴少年點頭說道:「瘦猴王──」

  韓士公道:「那是江湖朋友們送的渾號。」

  那莊嚴少年轉身對林寒青一拱手,道:「這位林兄的大名,可否見告?」

  林寒青道:「林寒青。」

  那少年自言自語的連續默念了三遍,林寒青,林寒青,想是憶不起林寒青的來歷,倏然住口不言,目光卻轉注到那青衣少女的身上,道:「姑娘的芳名,可否見示?」

  那青衣少女沉吟一陣,道:「我叫寒月。」

  那少年兩道眉頭微微一聳,道:「寒月姑娘尊姓?」

  青衣少女道:「你叫我寒月就是,不用問我的姓氏了。」

  那少年淡然一笑,道:「在下素不強人所難。」

  微微一頓,又道:「各位最好別作逃走的打算。」

  韓士公接道:「那可不一定。」

  那少年微微一笑,道:「我們正在查問一件事情,水落石出之後,如若和諸位毫無關係,不但立刻釋放三位而且還要送贈回資,恭送離此,如若各位任性要逃,祇怕要鬧成混亂之局──」他仰起臉來,輕笑一聲,接道:「諸位能夠自行除去穴道關節上的金針,破棺而出,這份功力在下十分佩服!」他的目光又投注到那青衣少女的身上,接道:「這位姑娘已然把身上的刑具退下,想是已準備走了?」

  韓士公道:「你可是覺得那南獄瘋人守住此門,我等就無法衝得出去?」

  那少年肅然的臉上,微微泛現出一縷憐憫之情,道:「唉!他的武功,雖然十分高強,但際遇卻是可憐得很。」

  韓士公怒聲接道:「南獄瘋人無情無義,如不遭些報應,豈不是天道聵聵了。」

  那面容嚴肅的少年,又是微微一笑,道:「怎麼?你認識他麼?」

  韓士公道:「哼!豈止認識,昔年我曾在南獄大山深澤之中,陪他渡過了三月時光,那時他正身罹重病,生機頻絕,韓某人衣不解帶,直待他渡過大危,病勢痊癒,才告別南獄,想不到這小子忘思負義──」

  那氣度莊嚴的少年冷冷的截斷了韓士公的話,道:「那南獄瘋人淪落至此,自有苦衷,縱然他和你故交情深,也是無能助你。」

  韓士公為人雖然豪邁爽快,但他究竟是久走江湖,甚擅心機之人,初見南獄瘋人不識故舊,心頭大為激怒,他生性急躁,脾氣一來,靈智立閉,破口大罵起南獄瘋人,但被那少年言語一點,立時鎮靜下來,暗道:「他隱身在兩個大鐵籠的身後,決非無因,南獄瘋人孤僻冷怪,瘋瘋癲癲,他這一生之中,可以說甚少投緣知足,唯獨對我感恩極深,如非情不得已,決計不會視若陌路──」

  只聽那氣度莊嚴的少年,冷然接道:「家父一向主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以,六星塘從不和江湖人物來往,不論天下何等混亂,江湖上紛爭何等激烈,只要不找上我們六星塘來,在下等向不過問,但如有人侵犯了我們六星塘寸地尺土,傷了我們六星塘一草一木,不管是什麼人物,何等的英雄,都別想逃過我們的追蹤、報復,但我們六星塘也從未傷過無辜之人,只要諸位和此事無關,一經查明,立時恭送離此。」

  韓士公道:「令尊何人?在下或曾相識。」

  那少年道:「家父詩畫自娛,一向不求聞名江湖,說出來,祇怕你也不識,何況子忌父諱,不便奉告。」

  韓士公默默忖思:六星塘,這地方在武林之中,果是不甚聞名。

  他久在武林道上闖蕩,相識滿天下,凡是武林中有名人物,縱然未曾見過,亦必聽人說過,但這六星塘,卻是從未聽人談過,一時間,沉思不言。

  ▼第八章

  靜室中突然沉寂下來,一陣夜風吹來,飄起了幾人衣袂。

  林寒青一向不願說話,心中雖是疑竇重重,但見那少年一副冷冰冰的面孔,更是懶得開口。

  倒是那青衣少女忍耐不下,接口問道:「究竟是什麼事?把我們也牽扯進去,可否說個明白?」

  那少年冷峻的目光,一掃那青衣少女,冷冷說道:「諸位本已經為人所擒,我們出手相救,迎接至此,諸位縱然被我們多留兩日,那也是應該之事。」

  韓士公道:「橋歸橋,路歸路,咱們在江湖上走動之人,講求的是恩怨分明,你們相救之情,老夫等自是感謝,但這留難之恨,亦使人心氣難平。」

  那少年似是大為不耐,眉頭一聳,冷漠的說道:「諸位不用承情,至於心氣難平,任憑報復。」霍然轉身向外行去。

  韓士公怒火又動,大聲喝道:「站住!」

  那少年左腳已跨出室門,聽得喝叫之言,重又停了下來,回過頭冷冷問道:「什麼事?」

  韓士公一抱拳,道:「先謝相救之情。」

  那少年冷笑一聲,道:「不用了。」

  韓士公道:「明人不做暗事,煩請少莊主轉告令尊,韓某人等如若能闖得出六星塘,異日再當面謝。」

  那少年道:「諸位如若自信能夠闖得出去,悉聽尊便。」

  韓士公縱聲大笑,道:「老夫說走就走。」

  那少年道:「祇怕未必能如你之願。」

  韓士公道:「少莊主口氣咄咄逼人,想是這六星塘中,早已為我等設下了重重埋伏,如若在下等緊隨少莊主身後闖出,縱有埋伏,也未必就敢發動。」弦外之音,無疑提醒林寒青等,此時此情,乃大好的逃走之機。

  那少年神情一變,道:「不妨一試。」

  韓士公哈哈大笑,道:「韓某人走南闖北,經歷的凶險數,少莊主如能攔住在下,韓某人才肯心悅誠服。」雙肩一晃,直向室外衝去。

  他雖在桃花居中,被囚了兩年之久,但這兩年的歲月之中,時時存脫身之想,武功並未擱下,反而因禍得福,擺脫了繞身事務,勤修內功,武功進境甚多,這舉步一衝之勢,疾逾電閃。

  林寒青曾在那石牢之中,接了他一記學力,知他內力雄渾,非同小可!閃身一側,袖手旁觀。

  那少年眼看韓士公疾衝而來,冷笑一聲,反臂拍出一掌。

  這雖是平平常常的一掌,但因那掌勢劈出的時機,和指襲的部位,無一不是恰到好處,韓士公又帶有鐵銬,無法分掌招架,竟然被一掌迫了回來。

  韓士公怔了一怔,暗暗忖道:「他這一掌並無任何奇奧之處,何以竟把我退了回來,這娃兒倒是不可輕敵!」重又舉步向前行去,不過,這一次,他已不是猛衝,暗提功力,緩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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