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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那少年揮手一擺,隨行的執燈童子,應手退出室外,高高舉起燈籠。

  韓士公雖然看不出那少年掌勢的奇奧之處,但已不敢大意,相距少年兩三步處,停了下來,雙掌一合,推了過去。

  他內力深厚,合掌一推開,掌勢未到,掌風潛力,已然逼到。

  那少年又是一聲冷笑,左掌「孔雀開屏」,斜裡一撥,身子隨著掌勢倒轉,避開了韓士公正面掌力,右手疾翻而出,五指直向韓士公腕脈上面扣來。

  他出手的招術,看上去毫無奇幻之處,但平淡中卻深得穩實二訣,攻襲的方向和部位,竟都是人不易封架,而卻又是必救之處,韓士公推出的掌力被他一撥引開,重心偏向一側,而那少年乘隙側襲,一掌抓來,雖是普普通通的擒拿手法,竟然又被逼的退後二步,才避過一擊。

  韓士公駭然而退,望著那少年出神。

  他見多識廣,連連被人迫退,已知遇上了高手勁敵,那少年並非僥倖取勝,自己無法封架開對方的掌力,亦非因為是身有鎖銬。

  林寒青突然欺身而上,帶銬雙手一合,道:「在下領教幾招。」

  那少年冷冷答道:「儘管出手。」

  林寒青看他逼退韓士公的手法,都是極為平常的招術,掌下也用一招「童子拜佛」的平常招術,推了過去。

  那少年肅然而立,直待林寒青推出的掌勢將要近身之際,右手忽然一式「腕底翻雲」,斜斜翻了上來,五指半合半張,拂向林寒青腕上脈門。

  這一招亦是極為平常之學,凡是習過武功之人,幾乎是無人不會,但他那半合半張的五指,卻是與眾不同,而且他出手的時機和出掌方向,無一不是恰到好處,剛好是林寒青招術用老之時。

  林寒青心頭一震,疾快的退了兩步。

  那少年卻冷笑一聲,霍然轉過身子,緩步而去,在那執燈小童的導引之下,繞過兩個巨大的鐵籠,消失在夜色之中不見。

  林寒青望著那少年消失的方向呆呆出神,陷入了沉思之中。

  韓士公突然一跺腳,嘆道:「唉!剛纔你那一招『童子拜佛』,如若去勢再緩一些,招術不老,變一招『揮麈清談』,剛好破了他一招『腕底翻雲』」

  林寒青緩緩說道:「雖那一式招術用老,但我要是變化成『剪花手』,震他腕脈──」

  韓士公低聲吟道:「剪花手,剪花手好,老弟,這一招變的絕佳無比,他如不及時而退,非被老弟鎮住脈穴不可,可是老弟,你當時怎麼不變啊?」

  林寒青道:「他那半張半合的五指,如若一齊彈開,縱然不算他彈出的內力指風,亦要陡然長出寸餘,拂傷我的腕脈。」

  韓士公呆了一呆,道:「咱們不該先出手攻他了。」

  林寒青搖搖頭,道:「老前輩和他動手之時,晚輩見他連用平常的招術,逼退了老前輩,旁觀所見,還認為他不過深得穩實二決。以靜變招快攻,及至親自出手之後,才知料敵有誤,對方不但深得穩、實二訣,而且手法平實中蘊藏奇詭,已然化腐朽為神奇,表面上看去,他出手的招術平淡無奇,實則暗藏殺招。」

  韓士公默思適才動手情景,不禁輕輕一嘆,道:「老弟說的不錯,想不到在此地遇上了這等高手。」

  林寒青緩緩回過身去,低聲對那青衣少女說道:「姑娘不用多費心機了,咱們走不了啦!」

  那青衣少女接道:「走不了,難道咱們坐以待斃麼?」

  這三人同臨於危難的境遇之中,極自然的生出了一種相憐相惜之情。

  患難,使他們連結在一起。

  韓士公輕輕的咳了一聲,道:「老夫走南闖北,會過無數高手,想不到今日竟然栽倒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娃娃手中──」

  那少女突然長長嘆息一聲,接道:「如若我家老主人在此,那人再強十倍,也無法攔住我們。」

  韓士公道:「你家老主人是什麼人?你竟敢發這大口氣?」

  那青衣少女道:「哼!提起我家老主人的名號,舉世無人不生敬佩。」

  韓士公道:「你說了半天,究竟是那一個,哼!女孩子家,說話總是吞吞吐吐,說不清楚的。」

  那少女道:「我家老主人麼──」忽似想起了什麼重大事情,驟然住口不言。

  林寒青一皺眉頭,道:「老前輩,看來咱們想闖出此室,已是極難之事,但晚輩──」

  那青衣少女接道:「我有法子──」

  韓士公冷冷說道:「你別打岔好不好?」

  林寒青道:「讓她說吧!」

  青衣少女道:「咱們合力推倒一扇牆壁,避開正門──」

  韓士公接道:「不用說了,這法子老夫不用去想就知道了。」

  青衣少女冷冷說道:「你急什麼?讓我先把話說完了,你再接口不遲。」

  韓士公聽她說的莊嚴,果然不再譏笑,四道目光,凝注在她的臉上。

  只見那青衣少女整整衣衫,瑞容而坐,合掌當胸,自言自語的說道:「姑娘請賜諒寒月,動用五彩神筒之罪──」

  韓士公輕輕咳了一聲,道:「喂!女娃兒,你在跟誰說話?」

  寒月道:「對我家姑娘說話。」她說的嚴肅莊重,如有其事,韓士公雖然明知這室中再無別人,也不禁四顧了一眼,說道:「唉!你家姑娘,是何等人物,竟然得你如此敬重?」

  寒月肅密接道:「絕世才女,一代紅妝,唉!可惜她身罹了不治絕症,終日裡纏綿病榻,受盡了病魔纏身之苦──」目光一掠林寒青,接道:「如非想打救我家姑娘之命,我也不會偷你那千年參丸了。」

  林寒青淡然一笑,默不作聲。

  韓士公道:「咱們逃走之事,不知和你家小姐有何關連?」

  寒月道:「我家姑娘才氣縱橫,前無古人,能製甚多稀奇古怪之物,足以驚世駭俗。」

  韓士公冷冷說道:「前無古人,這口氣不覺著太大了麼?」

  寒月道:「我還覺不足以形容出我家姑娘的絕代才華。」

  韓士公道:「好吧!就算她前無古人,你接著說吧!」

  寒月道:「我家姑娘,心思靈巧,擅製各種奇怪之物,寒月得蒙寵愛,侍候姑娘──」

  林寒青聽得心中一動,暗暗忖道:不知她口中的姑娘,是何等模樣的人物,竟得她如此十分敬仰。

  只聽寒月接道:「我在離開之時,得我家姑娘恩賜一物,名叫五彩神筒,告訴我遇上什麼危難時,只要施放此物,就沒有人再敢追我了,我懷在身上,一直捨不得用,看來今日是不用不行了,承你們兩位替我除去了枷鎖手銬,我施用五彩神筒,幫助你們逃走,那也算報答你們之恩。」

  韓士公冷笑一聲,道:「老夫不相信世間有此等奇怪之事。」

  寒月怒道:「你不信算了,你不敢逃走,就一個人留在這裡等死吧!」

  林寒青心中也不相信,但見寒月滿臉怒容,不好再直接相詢,轉著圈子問道:「姑娘的五彩神筒,不知可否拿出來讓在下等見識一下?」

  寒月略一沉吟,道:「好吧,你們閉上眼睛,我取出來給你們瞧瞧。」

  韓士公冷哼一聲,道:「女孩子家,花樣當真是多。」他口中雖然反駁,雙目卻依言閉了起來。

  林寒青更是早就閉緊了雙眼。

  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耳際間響起了寒月橋若銀鈴的聲音,道:「好啦,你們睜開眼睛。」

  韓士公凝神望去,只見寒月雙手捧著一個三寸長短,粗如大指之物,不禁一皺眉頭,道:「我瞧這五彩神筒,還是你自己留著玩吧!」

  寒月冷冷說道:「夜色幽暗,你自然是瞧不清楚了。」

  韓士公怒道:「老夫雙目,能在午夜分辨貓珠誰說我瞧不清楚了?」

  林某青運足自力,只看到一個長筒,實在無法分辨出它的妙用何在?但他一向不願多話,轉過頭去,不再瞧著。

  寒月心頭大急,怒聲喝道:「怎麼?你們都不信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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