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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李金川透一口大氣,道:「屬下如非親眼得睹,決難相信世間真有這等隱遁之術。」

  薛秋谷道:「這是極為高妙的障眼法,但仍須在夜間施展,尤其是有火光閃映時最為適合。這位三尸教主祝神娘乃是此道中首屈一指人物,煉就了這等隱遁身法,何足為奇!」

  他揮手數下,發出號令,登時火炬皆滅。他也率著李金川等數名高手走開,不久都隱沒在黑暗中。

  屋頂飄落了一道人影,長髮黑衣,在黑暗中看起來,與三尸教本祝神娘甚是相似。這道黑影迅即閃入小屋內,接著在她手中出現了一團淡淡的火光,微微帶著綠色。這團微綠的火光照出了一張略為蒼白的美麗面龐,正是三尸教主祝神娘的女兒祝海棠。

  她美眸一轉,看過屋內別無異狀,這才走到堆柴草之處,用腳把柴草撥開,露出了凹凸不平的地面。在這塊地面當中,有一根比拇指略粗的竹管插入泥土內,只剩下一寸左右的一端露出地面。

  她伸手捏住竹管,輕輕拔起,一共只有尺許長,可見得剛才竹管只埋入地下尺許左右。轉眼間但見這塊地面向上拱動一下,接著輕響一聲,整塊裂開,泥土內一個人鑽出來。

  祝海棠一面幫他拍頭上身上的泥土,一面道:「還好,他們退走得很快!」

  這個從泥土中鑽出來之人,正是公孫元波。敢情他挖了一個洞,平躺在內,以一根打通了的竹管含在口中,透出地面上,由祝海棠幫他填上泥土。因而他雖是活埋,卻能透氣,時間再久些亦可支持。他凝目望著祝海棠,問道:「你母親可曾來過?」

  祝海棠點點頭,道:「來過了。幸虧你想出這個妙計,不然的話,今晚決瞞不過她的眼睛。」

  公孫元波跟著詢問祝神娘來去的經過,聽完之後,神色沉重地道:「我不相信她當真那麼快就走開。」

  祝海棠道:「她目下已遠遠離開此地,那是一點也不會錯的。」

  公孫元波道:「難道那盞碎了的油燈,真能嚇退她麼?」

  祝海棠點頭道:「正是,她沒有講假話。要是我捨了性命,把這條生命變為力量的話,她怎麼也抵擋不住。所以她已經躲回神壇中,借神壇諸般法器力量嚴密保護自己,等天亮以後才敢走出。」

  公孫元波忖道:「她既是深信不疑,諒祝神娘也作此想。一旦相信了,這等奇怪的道理就可能變為真事。」於是他改變話題,道:「祝神娘雖是走了,薛秋谷等人也不會輕易走開。」

  祝海棠道:「薛大人怎敢不走呢?他極相信本教的神通法力,決計不敢留下。」

  公孫元波面色大見輕鬆,道:「好極了,我們在此地暫時不會有問題啦!」他突然大吃一驚,問道:「你感到不舒服麼?」

  祝海棠面色已變得比剛才還要蒼白,她苦笑一下,道:「何止不舒服?簡直覺得生命之火已要熄滅。」

  公孫元波心下著慌,因為他對於邪法之道一竅不通,全然無法幫忙。他只能愣愣地望著她,只見她生像清芬美麗的曇花一般,大有萎落之意。

  突然間他感到憤恨填膺,想道:「這麼美好而又青春年少的女孩子,竟然迅快凋萎,行將永辭人世,真正是豈有此理!我若不殺盡三尸教的妖邪,誓不為人!」

  他內心憤怒強烈無倫,使祝海棠也感覺到了精神一振,驚異地望著他問道:「你幹什麼啦!何以我突然振奮了不少,好像從你身上獲得了力量似的?」

  公孫元波道:「我氣憤得要命,立誓要手刃三尸教所有的人。」

  祝海棠問道:「你一點不怕教主的法力神通嗎?」

  公孫元波道:「我不怕!一個人真能把生死置之度外,還有什麼好怕的?」

  祝海棠沉吟道:「說不定是由於你這一股氣勢,把教主施於我身上的法力抑制住,所以我已恢復了不少。」

  公孫元波道:「老實說,我全然不相信邪法可以制服一個忠貞剛烈之士,我甚至不相信邪法有什麼力量。只有凡庸之人,動輒怕神畏鬼,才會受你們影響。」

  祝海棠道:「你這話很有道理。我們施法之時,第一講究如何先動搖對方的意志,使他膽寒害怕。」

  公孫元波道:「你瞧,這就是邪法能獲得力量的原因了,可是你自己卻如自縛春蠶,跳不出來。」

  祝海棠道:「我和你以及其他之人都不同。」

  公孫元波道:「你若能打破這一點固執,再加上信賴我之心,定可使情況完全改觀。」

  祝海棠沒有作聲。公孫元波伸掌握著她空著的一隻玉手,誠懇地道:「你試試看,反正最多也不過一死而已,何不掙扎一番?」他的聲音和手掌所傳過去的溫暖,使祝海棠又陡然振奮,生似獲得了力量,心中大見輕鬆。

  她嫣然一笑,道:「好,我聽你的話。」說罷,隨手把那團火光收藏在懷中。小屋內頓時一片黑暗。

  公孫元波和她向門口行去,一面問道:「剛才發火的是什麼物事?」

  祝海棠道:「那是法術的一種,稱為『幽冥取火』,並沒有什麼物事。」

  公孫元波道:「原來如此,這門法術倒是很有點用處。」他口中說得輕描淡寫,其實心中激起了萬丈波濤,忖道:「這種『幽冥取火』之法,豈不證明法力神通真有其事?如果我硬是不相信世間有這等不可思議的事情,那麼她弄來的這團火又作何解釋才是?」當然這個問題他不會提出來與祝海棠討論,只悶在心中,自個兒設法尋求答案。

  他們離開這間小屋子,越過曠地,走入一條巷子。沿著此巷走了十餘步,突然急急煞住去勢,驚訝顧視。原來在轉彎之處站著兩人,手中都拿著兵刃。

  公孫元波迅即跳前兩步,攔在祝海棠身前,凝視著阻住去路的兩名大漢,冷冷道:「兩位的裝束一望而知是廠、衛高手,而且不問可知乃是衝著我公孫元波而來的,所以別的話不必多說,只有一件事心下不明,要請教一下。」

  那兩人一個發出冷哼,一個卻爆出一陣大笑。發出冷哼之人等同伴笑聲收歇,才開口道:「公孫兄有什麼事不明白的?兄弟如果能夠解答,定必讓你滿意。」

  公孫元波道:「在下不解的是既然薛大人業已撤退,兩位何故還留在此地?」

  答話之人仍是先前冷哼的那一個,他那張瘦長的面孔上露出陰險的神情,道:「你問得好,這是因為本大人萬萬不信你等能逃得出我們的包圍大陣。」

  公孫元波道:「這話不錯,我們果然不曾逃出包圍。尊駕竟有如此強大的自信心,實是十分難得。」

  那人冷嗤一聲,道:「你懂得什麼!這個包圍大陣乃是本人策劃的,內含無限殺機,看似有隙,其實無間,你們若是逃出此陣,那才是咄咄怪事。」

  祝海棠突然插口道:「這個陣法也沒什麼了不起!」

  這話一出,登時惹怒了對方,他嚴厲地瞪視著祝海棠,道:「你叫什麼名字?」

  祝海棠點點頭,道:「我不告訴你。你那麼有本事,自己打聽去。你的陣法既然那麼厲害,為何祝神娘卻能來去自如?可見得你的陣法,只夠欺負欺負老百姓罷了。」

  另一個相貌凶悍的大漢叱道:「妖女不得多言!」

  祝海棠不悅道:「你叫我什麼?」

  那大漢道:「本大人叫你做妖女。」

  祝海棠罵道:「你是惡漢,是好賊、壞蛋!」

  公孫元波擺擺手,道:「好啦!好啦!兩位大人何須與這位姑娘鬥嘴?只不知兩位的大名能不能見示?」

  神態凶悍的大漢道:「這一位是雍奇雍大人,我姓賴。」

  祝海棠接聲道:「你叫賴皮,外號無賴,對不對?」

  姓賴的大漢怒道:「臭丫頭,你想死還不容易麼!」話聲中邁步向祝海棠逼去。

  公孫元波聽他自稱姓賴,手中拿著的兵刃是一把短戟,登時曉得此人乃是鄂東賴家之人,當下掣出緬刀,作勢欲劈。他緬刀一現,立時有一股森寒凌厲的刀氣湧出。姓賴的大漢凜然停步,凝目虎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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