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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這道黑影很像是一個人站在曠地上,兩下相距不過兩三丈而已,以李隊長的眼力,竟會瞧不真切!

  那道黑影好像是一股濃煙形成的一般,所以有時上截淡散甚至不見了,有時下半截消失,有時是當半攔腰處空了一截,因此這道黑影簡直似鬼物一般,有隨意變化的神通。李隊長倒抽一口冷氣,全身毛髮皆豎。

  薛秋谷的聲音響起來,道:「祝教主迅即趕到,本爵至為感激。」

  他這話自然是向那道煙雲變化的黑影說的。李隊長又是一陣悚然,心想這個三尸教主果然十分邪門。

  眨眼間那道黑影已經變得十分真實,清清楚楚可以瞧出是個黑衣婦人,由於面上有一層黑紗遮蓋,故此既看不見妍媸,亦看不出年歲老嫩。

  黑衣婦人舉步行近,道:「薛大人好說了,只不知何事要敝座效勞?」

  薛秋谷道:「祝教主來時,當必已看見了本爵佈下的包圍陣勢了。以教主的法眼看來,此一陣勢還算嚴密麼?」

  黑衣婦人道:「嚴密得很,敝座通過之時,也費了很大的力氣。」

  李隊長心下駭然,忖道:「是了,她突然出現於此地,卻未被包圍陣勢之人發現,可見得邪門不過。」

  薛秋谷道:「但本爵此陣卻還有人能通得過,祝教主對此可有得解釋沒有?」

  祝教主沉吟一下,才道:「除非是武功強絕當代之士,或者還可以無聲無息地通過這等防線。如若不然,定須是魔教或神道中的人物,方有可能。」

  薛秋谷頷首,道:「祝教主說得是,本爵亦如此猜想,所以才特地請教主前來查勘。」

  祝教主沒有作聲,同時由於黑紗遮面,所以她的表情以及目光掃向何處,別人無法得知。李隊長細瞧這個近在咫尺的黑衣婦人,但覺神秘詭異,不由得泛起了畏懼之感。

  要知這李隊長乃是錦衣衛中一流人物,不但武功高強,而且見識才智無不過人,以他的眼力和經驗,居然無法看出這個近在咫尺的黑衣婦人的形相神貌,從她的話聲中,亦聽不出年紀的老嫩,再加以她出現時飄緲變幻的形體,使得這個老江湖也為之惴悚不安。

  祝教主沉默了一陣,才道:「據我的看法,逃人共有兩個,而且是一男一女。」

  薛秋谷也不禁聳然變色,道:「哦!竟有兩個人?」

  祝教主道:「他們果然曾在此屋內躲藏。薛大人守著此處,足見高明之至。」

  薛秋谷問道:「這對男女的大約年齡,教主能不能查出梗概?」

  祝教主道:「都年輕得很,而這個男子最奇特的,竟是有一股忠烈威凜之氣。換言之,他必是個豪俠尚義之士。」

  薛秋谷頷首道:「祝教主的觀測相當正確,只不知他們還在不在此地?」

  祝教主發出一聲陰惻惻的冷笑,道:「依敝座看來,這對男女尚未逃離此屋。待我入屋一查便知。」

  薛秋谷馬上發出號令,轉眼間四方八面都出現人影,還有大批火炬,把這一片曠地照得通明。這些人個個動作迅快矯健,全部帶著兵刃,一下子就湧進木屋,團團圍住,人人露出嚴陣以待的神情。

  祝教主四望一眼,道:「薛大人出動人手竟達五十名以上,可見得這名逃犯重要萬分,又極為厲害。」

  薛秋谷道:「不錯,這名逃犯複姓公孫,名叫元波,他本身雖然要緊,但最重要的還是他涉及一件事,使他身價陡增百倍。祝教主若是能夠把他擒下,便是一件不世奇功。」他接著仰天一笑,又道:「其實只要教主能把公孫元波逼出,本爵此地的人手,亦必能將他拿下有餘了。」

  祝教主道:「薛大人等閒不會精銳全出,今施這等陣仗,相信已是罕曾得有的場面了。正因如此,敝座的好奇心難以遏抑。只不知公孫元波涉及何事,變得如此重要?」

  薛秋谷道:「這件事機密萬分,這位李金川大人雖是本衛的副統領,亦不曾與聞。」他微微一笑,又道:「目下不便多談,等教主擒下了公孫元波,本爵再將內情詳細奉告。」

  祝教主輕輕頷首。這時一陣旋風吹過,她身上寬大的黑衣和頭上的長髮隨風飄拂,在火光照耀下,自有一種詭異味道,甚是陰森可怕。她雙手從寬袖內褪出,只見她兩隻手掌都戴著黑色手套,看不見一點肌膚。

  忽然她掌中多了一件物事,原來是一紮長約半尺左右的小旛,旛桿都漆黑色,旛作白色,呈三角形。這一紮三色白旛大約有二三十支,祝教主拆開捆帶,抽出一支,揮手向小屋內擲去。只見此旛落地時,斜斜插在門內四尺之處。

  她跟著又擲出兩支,分別釘在門外兩邊的牆上,這才說道:「現在進去查看。請薛大人和李大人先進屋內,但務請戒備,以防公孫元波暴起傷人。」

  薛秋谷道:「我們自會小心,只不知那個女人會不會出手?」

  祝教主陰笑一聲,道:「此女應是我輩中人。若然我猜得不錯,則她目下正忙於應付我的搜魂大法,哪裏還有餘暇對付旁人?」

  薛秋谷點點頭,向李金川道:「你比我遲一步進去,免得擠在一起,反而進退不便。」他也不拿兵刃,跨開大步,逕自走入屋內。

  這時四下都火炬齊舉,前門和後牆的牆洞都透入光線,故此屋內情形一目瞭然。

  只見除了一些柴草錯落堆放之外,別無他物,而這些木柴乾草數量有限,亦不足以掩蔽人體。

  李金川隨後入屋,左手持炬,右手提刀,神色十分警惕。他四望一眼,皺皺眉頭,道:「這回只怕撲空啦!」

  薛秋谷不作聲,在屋內走一遍,將所有的柴草堆都踢踏過,這才說道:「那公孫元波縱然有縮骨之能,亦藏匿不住,看來此屋實是無人藏匿。」他話聲中,微微透出失望之意。

  屋內旋風旋捲,把火炬吹得搖搖欲滅,只見那黑衣披髮的祝教主已經在屋內現身。她左右四顧一下,道:「公孫元波尚在此屋之內,但女的已不在啦!」

  薛、李二人聽了都皺緊眉頭,因為此屋一目瞭然,如何還說公孫元波在此?

  李金川在牆角撿起一盞形式奇異的燈,看了一眼,隨手摔在地上,發出一片瓷碎之聲。祝教主一瞧,便急促地道:「快快退出此屋!」

  她自己飄然退出。薛、李二人雖然不明其故,但這些老奸巨猾之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都跟著退出。

  屋內毫無異狀,李金川問道:「教主何故匆匆退出?」

  祝教主道:「兩位大人請瞧敝座那三支神旛便知道了。」

  他們如言望去,但見門內地上插著的那一支白旛,突然冒起綠色的火焰,一晃即滅。綠火滅後,那支白旛也失去了蹤影。在外面兩邊牆上的白旛,稍稍過了一會也冒起綠火,接著火滅旛失。這等怪異情景,只瞧得薛、李二人將信將疑,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祝教主道:「李大人摔破的油燈,乃是一種法器,並且是關係燈主生死之物。這個燈主既是留下法器,同時象徵生命的火焰亦已熄滅,可見得燈主已經死了。」

  李金川道:「若是如此,何懼之有?」

  祝教主道:「但在神道上人物來說,生命之火熄滅時,可以化為極強大的力量,無物可以與之抗拒,故此我們今夜無法抓到公孫元波,已是鐵定的事。如果剛才不是及時退出,我們三人亦將如那三支靈旛一般,化為灰燼了。」

  她的話實在玄之又玄,薛、李二人聽了,既不敢全信而又不敢不信。

  祝教主冷笑一聲,又道:「燈主的法器只破了我一件法寶,損失有限得很,但這麼一來公孫元波也休想逃出我手中了。」

  薛秋谷對這句話最聽得入耳,立刻道:「既是如此,那就有煩祝教主繼續施法,把公孫元波擒獲。」

  祝教主點點頭,道:「薛大人放心,此事包在敝座身上。」

  她袍袖一舉,遮住面孔。驟然間陰風四起,四下的火炬都搖閃不定,光線暗淡,而這個三尸教主也在光影晃動中忽然淡了許多,而且看來好像是水中人影飄緲閃搖,使人泛起難以捉摸之感,轉眼間這個黑在婦人已經失去了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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