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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他本人沒有問題。」

  林老爹嚴肅地道:「但我瞧他匆遽惶急,必有事故。要你盯著他,是瞧瞧有沒有人跟蹤他。」

  王義這才惶然地「哦」了一聲,道:「晚輩曉得啦!」

  林老爹轉眼向另外那個中年人道:「陸誠你盯著我,看看什麼人會跟蹤我,此後你就暗暗跟定他,一面設法保持聯絡,以便我及時傳達行動的命令。」

  陸誠恭恭敬敬地應了一聲「是」,立即與王義一同出去。

  林老爹回到店中,手中已多了一個小包袱,吩咐過夥計看守店舖之後,便走出街上,轉向東行。他一直走到西珠市口,購買了一些物事,便回頭返店,一路上全不左顧右盼。回到店內,他也不走入後進,就在櫃檯內坐著,劈劈啪啪地打起算盤,繼續做賬。

  購買香燭紙馬的客人,絡繹不斷。林老爹身子不動,嘴巴不張,就已完全知道外間進行得十分緊張的行動。原來有些購物的客人,乃是他的傳信使者,這些客人只需購去某些東西,就代表某種意思。故此林老爹已知道王義和陸誠兩人都有所發現。這些消息使林老爹大為驚心,連忙發出秘密命令,展開各種行動。

  ***

  公孫元波獨自奔入後面街上的一條胡同內,曾經在弄口停了一陣,查看有沒有人跟蹤。但他此舉,不過是訓練時的一條安全規則,他不得不這樣做,在他心中,卻認為不會有人跟著他,所以他並沒有十分仔細地察看,只虛應故事地等了一陣,便回身奔去,走到一扇後園門口,伸手一推,那木門應手而開。在園內靠右方有一座木樓,外形相當古舊了,但在婆娑樹影中卻有一種恬靜寧謐的氣氛,使人願意進去坐坐。

  公孫元波才走到樓下,上面有一個人探頭出欄杆外,向下瞧看,並且叫道:「啊呀!元波你怎的也來了?」

  公孫元波道:「杜平,你沒有睡著?」

  「誰說沒有睡著?但你開門之時,這兒的警鈴大作,我還不能起來嗎?」他的話雖然含有埋怨意思,但口氣卻歡喜而親切。

  公孫元波很快走上樓去,一屁股坐在厚暖的椅子中,長長吐一口氣,道:「我真是累壞啦!」

  杜平驚訝地問道:「你也像我一樣趕路麼?」發問的人,年約二十五六歲,年輕貌美的面龐上,有一股堅毅的味道。可見得他年事雖輕,但經歷的事情已經不少,磨練得很成熟。

  公孫元波道:「我真是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逃出魔手,能夠與你再見到面。對方可能就是東廠三大高手之一的無情仙子冷于秋,但又可能不是。因為不論是外人或是她的侍婢,都稱她為『大小姐』,所以聽起來又不像是無情仙子冷于秋呢!」

  他扼要地把經過情形大約說了一說。談到受誘前來船上以致遇害的夥伴,他的聲音中流露無限悲憤。最後杜平問道:「你何以會猜到她是無情仙子冷于秋呢?」

  公孫元波道:「她手段冷酷毒辣,而又高明無比。錯非是東廠內的三大高手之一,難道還有別人這麼厲害?」

  杜平道:「好吧!你先洗個臉,我找套衣服給你換上,咱們慢慢研究。」

  公孫元波很贊成這個提議,當即打水梳洗過,又換了一套乾淨合身的衣服,頓時精神煥發,與早先真是判若兩人。尤其是他此刻換上的是剪裁俱佳、花式大方的流行服裝,就像時下一些貴族公子們一般,單看外表,誰也夢想不到他並非席豐履厚的紈褲子弟,而是日日冒生命之險、從事秘密工作的年輕高手。

  公孫元波道:「你一路上沒有發現什麼吧?」

  「沒有。」杜平愉快地道:「雖然疲累些,但一切順利。回頭我們一道去輕鬆一下,如何?」

  公孫元波道:「你把東西交妥了麼?」

  杜平道:「你要我把假的一份交給林老爹,真的一件放在第二號信箱,對不對?」

  「是呀!你放了沒有?」

  杜平道:「我才到達不久,還沒有時間出去。」

  公孫元波道:「給我,那是非常重要的文件。」

  「你打算直接交給上面麼?」

  公孫元波搖頭道:「你又不是不知規矩的。咱們根本見不到上面的人,但早一點交出去,咱們就早點安心,對不對?」

  杜平道:「好吧!咱們一塊兒去。」

  「不,我自己去!」公孫元波堅決地道:「據我所知,你將有新的差事,可能是到南京某一個衙門當差。所以你趁這機會先休息一下,也許明天我陪你好好地玩一天。」

  杜平聳聳肩,道:「好吧!我真的需要睡一大覺。」

  公孫元波道:「我得寫個報告,把經過情形以及我探悉的情報,統統寫下來報上去。」

  他找到紙筆,便伏案作書,忽然停下筆構思。杜平起初躺在床上,後來感到無聊,起身去到案邊,看他寫報告。

  不久,公孫元波獨自下樓,揚長行出胡同。到了大街上,他也不左顧右盼,徑向東行。

  公孫元波行得很快,折入虎坊路之後,突然轉入一條小弄內。他只進去了一下,便又出來,雇了一輛馬車,直赴阜城門大街,下車後走了一程,忽然從一座衙門的側門閃入去。這道側門,出入之人不少,而且沒有公人盤查。那些出入之人全是一般高低,許多都在手中拿著土地房屋之類的契約文件。

  公孫元波輕車熟路地轉入一條走廊,經過一間公事房時,裏面有一個壯年人看見他,頓時面現訝色,趕快出來。

  他們走到一個沒有人的房間內,那壯年人道:「元波,你幾時來的?」

  公孫元波道:「我剛到。」

  「有什麼事嗎?」

  「我想見李三叔。」

  中年人沉吟一下,才道:「為什麼要見他?可不可以告訴我?」

  公孫元波道:「本來告訴陳四叔你也是一樣,可是我一來很久沒有見到李三叔,二來他是負責行動之人,也許他對無情仙子的事情知道得較為多些。」

  陳四叔皺起眉頭,道:「你說得不錯,關於無情仙子冷于秋之事,我也不知道,也許他會曉得,但是三叔他已經……」

  公孫元波吃一驚,道:「他怎樣了?」

  陳四叔道:「他已經失蹤了五六天之久,為了這件事,上面已下令截斷一切關係。現下連我也找不到人啦!」

  公孫元波詫道:「這話怎說?」

  「我只能等上面與我聯絡,或者利用信箱,現下找不到他們。」

  公孫元波道:「這樣說來,情況很嚴重啦!是也不是?」

  陳四叔點點頭,道:「也許很嚴重,但每逢發生事故,咱們總是採取這等措施的,所以說起來並不足為奇。」

  公孫元波嘆口氣,道:「那麼我現在誰也不看啦!」

  「如果你有萬分緊急之事,要向上面親口報告,我或者代你想想法子。」

  「那倒沒有緊急事情,只想查問有關無情仙子冷于秋的資料而已。這樣吧,我回林老爹那邊等你的消息。如果查得到有關無情仙子的資料,請派人送給我。」

  陳四叔道:「我暫時不與上面聯絡,你另外想辦法與上面聯絡吧。也許林老爹那邊另有通信方法。」

  「他哪裏有呢!我且回去耐心等候就是了。」

  陳四叔道:「你來此之時,路上可有任何可疑跡象?」

  公孫元波搖頭道:「沒有,不可能有問題的,因為我趕到京師之舉,對方決計查不出來。」

  「我告訴你怎樣做:你從後門出去,先僱車前赴西直門外的極樂寺,想法子混到傍晚方可回去。這樣一定可以避免任何危險了。」

  公孫元波點點頭道:「好,我這就到極樂寺去。」

  他們從後門出去,公孫元波僱車而去,心中卻隱隱感到將有事故發生。

  馬車從西直門出去,不久已到高梁橋。在那時候,每當清明踏青,京師之人多到這橫跨玉泉的高梁橋。夾岸皆是楊柳,垂絲拂水。昔人形容此地景物,道:「綠樹紺宇,煙旗亭台,兩畝小池,蔭爽交匝」。可見春日風和日麗的景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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