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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第廿一回 急求靈藥因絕毒 偶得秘聞遂奮身

  鍾荃見她面色轉佳,也放心地吁口氣,但絲毫不敢動彈,因為她埋首在他臂彎中,似乎一番劇爭之後,忽然睡著了。

  她緩緩轉動面孔,疲倦地睜眼瞧他一下。他輕輕道:「你好了點麼?」

  「現在好得多了。」聲音中滿是倦意:「那人的毒藥暗器太厲害了,連我師門秘傳的化毒丸也擋不住。」

  鍾荃以為她說的是顧陵,不覺鄙夷地哼一聲,問道:「究竟你傷在什麼地方?讓我瞧瞧好麼?」

  她微微搖頭拒絕,鍾荃關心過甚,也忘了其他,堅持要看。陸丹道:「我傷在這兒呀!你這人真是……瞧什麼呢?」她用手指點點胸部,鍾荃這才赧赧閉口。

  可是她卻窸窸窣窣地解開上衣,把鍾荃嚇了一跳,不知如何是好。臨到末了,她道:「喂,你背轉面,閉住眼睛。我自己卻非瞧不可……」鍾荃連忙別轉頭,緊閉著眼睛。

  眼前不見,耳中分明,解扣扯襟之聲,使他意會到已經敞開前胸,於是,似真似幻地嗅到一陣女兒溫馨香味,而且帶著一點體暖的味道。這刻他的心差點兒跳到喉嚨,他並非生出綺思邪念,卻是覺得非常緊張,一陣莫名其妙的緊張。

  直到她搖撼他的臂膀,他才回頭張目,只見她眉黛微蹙道:「我早懷疑是金蠍子齊玄的游絲毒針,果然沒錯。若不是西南雙毒傳下的毒物,豈能如此厲害?那化毒丸只能將毒氣迫在一塊,而且止住方才那一陣劇痛,可是一定無法治好。這化毒丸藥性奇怪,只能限用三粒,過了三粒,便失效力。這卻如何是好?由第一粒眼下至現在藥力不過是四個時辰,即是還有八個時辰可活。」

  鍾荃大大駭驚,瞪目道:「是金蠍子齊玄麼?我還以為是毒書生所為。你別害怕,我找師兄出頭向齊玄討解藥,我這就去……」

  陸丹搖搖頭,道:「只怕不行。我當時敗逃,躍過相府後園的一處亭館,但見黑影一閃,我一劍削去,這一劍悄無聲息,而且盡展功力,使的是太白劍上刻著的庚金劍法,那黑影此刻才知是齊玄,怪不得能夠躲開要害,只刺穿了肩膀。冷不防寒風罩體,只因風力極微弱,躲避不及,運劍封攔時,前胸已中了一針。當時但覺微麻,知是毒藥暗器,連忙服下一粒化毒丸。那齊玄負傷遁走,我沒有理他,逕自逃出相府,後來便碰上你。現在我才想起來,我雖然真氣吃那顧陵反激而傷,但實在並不太重,所以心虛無力之故,大概便是這游絲毒針所致。我之懷疑是游絲毒針,乃是曾經聽師父講過,那游絲毒針其細如絲,而且入肉便化,再也尋不到蹤跡。當時正是這種情形。不過,當我服下化毒丸之後,再也不覺得怎樣,直到方才疼醒了……」

  「現在那傷處究竟怎樣呢?」

  「只有一塊黑色斑點。可是看來甚是嚴重。啊,你別驚,還有八個時辰哩!」她故作從容地淡笑一下。

  鍾荃道:「那麼金蠍子齊玄受了一劍之厄,定然不肯給解藥的了?」

  「恐怕不肯給哩……」

  房門忽響,一個人闖進來,只走了兩三步,便止步不動。鍾荃回頭一瞥,那人原來是鄧小龍,怪不得會直闖進來。

  鄧小龍愣一下,他哪能想像到這個樸實淳厚的師弟,竟會忽然導演出如此旖旎香豔的鏡頭!

  「啊!對不起!」鄧小龍連忙抱歉道:「我並不知道師弟來了貴客,驚擾了你們說話。」說著話,連忙退出屋外。

  鍾荃向陸丹道:「那便是鄧小龍師兄,是個很好的人。」

  陸丹臉上飛起一陣紅暈,推他道:「你且去陪他說話,否則他會誤會我們是……」

  鍾荃忙道:「對,順便問問他可有辦法弄到解藥。」

  他的心情十分沉重,要知「游絲毒針」,久已馳名天下,為毒藥暗器中的一絕,鍾荃出身名門正派的崑崙,焉會不曉得?這時,連忙衝出房外,追著鄧小龍。

  「師兄,你快找金蠍子齊玄,討那游絲毒針的解藥行麼?」

  「哦?是她受了傷?她是誰呀?」

  「她便是峨嵋的陸丹。」他歇一下,卻沒覺察鄧小龍面色變了一下:「她昨夜誤傷了齊玄,也被齊玄的毒針暗算著了!記得師兄說過認得他,趕快替她討解藥來行麼?」

  「她傷了齊玄?人家明知是誰要解藥,哪肯拿出來?」

  鍾荃聽鄧小龍也說不行,不禁頹然。

  鄧小龍見他沒說什麼,也不便問他詳情,便道:「我一清早找你,乃是發現了那潘自達的蹤跡。」

  「真的?」鍾荃的心中掠過一線光亮,大聲喊出來。

  「他在什麼地方?」

  按理說,鍾荃的腦筋本沒有這麼靈活。可是這刻卻不知為什麼能夠這麼迅速,立刻能夠聯想起當日曾經聽聞過萬柳莊中,有兩種神奇之毒物,一是體積小如指甲的金蠍,另一便是那種金蛇,而後者之毒,卻能解蠍毒。當日潘自達受傷石洞中,曾竄出金蛇。如今想來,可能是受了毒針之傷,而捕得金蛇治救。至於那潘自達為什麼一定是受了毒針之傷?或那毒針為什麼會認定是金蠍之毒?這些他都不管,最少潘自達懂得齊玄的毒門道。

  鄧小龍不解地忖道:「師弟這麼急,難道那陸丹劫鏢之事已說出來,關係著那姓潘的,所以歡喜得到潘自達的消息?再說這陸潘兩人一齊在京城現身,也太巧了,我這一猜大約沒錯……」

  當下忙道:「我早囑咐本鏢局一應眼線,注意身體矮胖而帶劍的人,近日雖常有發現,但結果不是沒有查出來歷,便是那劍並非古雅的金劍。直至昨夜黃昏才發現了他,歇腳在萬明路的四海老棧。自報姓潘,又背著一口金黃色的古劍,身量矮矮胖胖,說話時帶著南方那種難聽的口音,不是他還有誰?若師弟要找他,這時他怕未出門,可得趕快點。」

  鍾荃道:「我這就去找他,師兄你派人帶路好麼?」

  兩個人都表現得著急,然而所急的卻不一樣,彼此間也不知道,鄧小龍親自帶他去。當下鍾荃進房對陸丹說,要設法替她尋得解藥,便匆匆和鄧小龍出門去了。好在離這兒不遠,便是萬明路。

  鄧小龍乃是京中第一位大鏢頭,這京城中誰人不識?是以兩人坐上馬車,四面都放下布帷,不讓街路的人見到。

  車子停在店門兩丈以外,鍾荃獨個兒下了車,一徑走進那四海老店。

  這時客人嘈雜出入,混亂得很,因為這老店附連著酒館,就在隔壁,兩下打通,這樣住客和食客出入往來,便顯得極熱鬧。

  他三不管,扯住夥計,大聲問道:「請問老兄,有一位姓潘的客人,住在哪個房間?」

  那伙計看他一眼,雖然見他村氣得很,卻不欺負鄉下人,和氣地道:「你老是找昨晚才到的潘客人麼?他就住在後院第一間房,可是他已經出去了。」

  鍾荃吃一驚,急道:「怎麼?他出門去了?幾時回來你可知道?」

  那伙計忽然拍拍自己的後腦袋,笑著道:「咳,小的真糊塗,潘客人就在隔壁館子用點心,你老過去一望便知……」他的話未說完,鍾荃已一溜煙奔到那邊館子。

  這中間有這麼多人出入,半點攔不住他,他飄飄擺擺,便到那邊酒館中。只見館子中人聲喧雜,油條大餅的香味,直撲入鼻中。

  他張目四掃,立刻發現在左手邊一張靠牆的桌上,坐著三人,一個正是那矮胖詭秘的潘自達。他的面前擺著一壺酒,和兩碟下酒之物。同桌的人,互相間並不說話,大概是不相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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