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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他道:「在下想從令尊身上問出你的下落,然後向你打聽邵老前輩的居處。」

  齊茵道:「原來如此,依你之見,家父到底是怎麼回事?何以突然失蹤不見,是不是已被人暗中加害了?」

  金明池搖頭道:「那一日令尊雖是因治療梁奉內傷,被香蠍子蔡金娥趁機搶奪他手中金鑰,因而使梁奉受得極重的內傷,令尊也被波及。但他傷勢不重,武林中能加害他的人,恐怕寥寥無幾,哎……」

  他訝叫一聲之後,昂頭細想。過了片刻,才道:「其時只有朱公明早就離開現場,但他俠名昭著,想必不會為了金鑰而暗害令尊。我卻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很奇怪而又可厭之人,想必就是這個人後來碰見令尊,以她的足智多謀,若是幫助令尊藏匿的話,當真不易露行藏。」

  齊茵不由得好奇之心大起,問道:「你說的是誰?他怎生足智多謀法?」

  金明池皺皺眉頭,道:「是個女孩子,穿著黃色拖地長裙,背上斜背一口長劍。這丫頭古靈精怪之極,一肚子壞水,連我也上過她的當。若是當時換了別人,早就性命難保了!」

  他說的就是齊家莊群雄散後第二日,到齊家莊找尋薛陵的神秘女郎。她姓紀名香瓊,但金明池卻不曉得她的姓名,但知她是隱湖祕屋的傳人。那一次他仗著武功高強,心計過人,輕薄地調笑戲弄紀香瓊。但結果卻連被紀香瓊使出獨門暗器「柔金鋒」刺了兩次,又吃她趁機逃走。

  金明池找了許久,也沒發現她的蹤跡,然後便淡忘了此事。但今日讓齊茵提起那一日之事,不由得記起了紀香瓊,前後一想,江湖上不但齊南山已失去蹤跡,那紀香瓊也從未出現過。是以很可能他們碰上了,由紀香瓊設計助齊南山隱藏起來。

  他這個推測只對了一半,事實上齊南山果然因得紀香瓊之助而逃到濟南府藏起。但那只是齊南山被極厲害仇家所傷,行動不便,幸得紀香瓊贈藥及一路照顧。

  至於消蹤滅跡之道,紀香瓊雖是聰明博學,多才多藝,但仍然比不上齊南山的老謀深算以及閱歷經驗之功。

  金明池又向齊茵道:「這丫頭詭詐之極,身上的暗器不但使人防不勝防,而且都淬得有毒。她乃是隱湖祕屋的傳人,這一派數百年來都以詭變多詐見長於世,又最擅潛蹤隱跡,是以至今武林中之人徒聞隱湖祕屋之名,至於此湖此屋究在何處,誰也不知。」

  齊茵道:「這黃衣女郎長得漂亮麼?」

  金明池點頭道:「長得還不錯,但我卻很不喜歡她那一類的女孩子。說句老實話,我只喜歡似你這種樣子的姑娘。此所以早先我一聽你說已經出閣,便大感震驚。」

  他這個人行事全憑性情的喜怒,毫無世俗的顧忌。像這種赤裸裸的表示出心意之舉,在別的年青男子當著心上人面前,定難說得出口。

  齊茵也不像普通的姑娘,她居然面都不紅,坦然地含笑望住他,說道:「這話可是當真?但我卻相信你背了我見到別人之時,也會說出這種話呢!」

  馬車上的齊義──原是齊家莊的管事──聽得直搖頭,心想茵姑娘未免太過粗野無禮了。他這次被齊茵迫著一同離開杭州李家,心中本甚不願。無奈齊茵堅要出來尋父,這理由不但光明正大,兼且這個忠心耿耿的家人,也很想查一查老主人的生死安危。所以無奈只好屈服,為她駕車出城。

  車內的薛陵聽了心中更不是滋味,他不管齊茵是不是在向對方使手段,這種話總能刺傷他的心。

  現下他從雙方對答中已曉得那個丰度翩翩的人是金明池無疑。

  此人乃是孤雲山民徐斯的傳人,先天上跟薛陵已是仇敵一般。加以他目下聲名赫赫,有天下第一高手之稱,這又是足以引起他敵視的大原因。這刻那堪親耳聽到齊茵與他這類調情的話?

  他深深吸一口真氣,迅速運行。這才發覺自己身負內傷,乃是被暗算倒地後周青鯊再加上的一腳踢傷的。其時他人已昏倒,護身真力已散,所以傷及內臟。

  他雖是激起滿胸豪情,想躍出車去表明自己的門戶,向金明池挑戰。可是這內傷卻使他功力減去六七成之多,這等情況之下,焉能向當今第一高手挑戰?他終於抑制住自己,卻幾乎嘆氣出聲。

  齊茵懶洋洋的回身躍上馬車前面座位上,道:「義叔,我們走吧!」

  齊義一揮鞭,蹄聲便響。

  金明池他突然間過來,一手抓住嚼環,不讓馬車前進,沉聲道:「慢著!」

  齊茵冷冷道:「什麼事?」

  金明池見她不假詞色,心中突然忿怒起來,道:「你不必這樣對待我,我雖是很喜歡你,可是我卻不願意見到你這種態度。」

  齊義曉得此人是誰,也深知他心狠手辣之極。眼見他雙目射出凶光,不禁驚凜交集,真想叫齊茵好言好語的跟他說話,不要再得罪他。

  但齊茵絲毫不賣他的賬,也不發怒,仍然冷冷的道:「別抓住我的馬,有話就說,但請你先走開。」

  金明池空自氣得牙癢癢地,卻沒奈她何,只好鬆手閃開數尺,道:「好吧!請問你如何才能晉謁到令師?」

  齊茵道:「家師老人家已在地心宮閉關煉功,那處地方說也沒用,須得等她開關之後才能晉謁得到。當日我離開我家之時,她老人家剛好閉關,言明須得三年以後,才有一次開關之期。但若是屆時功行未滿,便又須等待三年之久。這話你信不信?」

  薛陵心想:「我明明聽邵老前輩親口說過,她這次閉關煉功之舉極是危險,若然不能成功,那就永無開關之期。換句話說,便是功成則生,功敗則死。幾曾說過三年開關的話,分明是信口胡說。」

  金明池沉吟一下,道:「我不相信也不行,只不知三年期滿之間,我如何能知道邵老前輩有沒有開關?」

  齊茵道:「那就是說還有一年便是三年之期,你可前赴齊家莊問我便知。我縱然不在,也會派人留話給你。」

  金明池拱拱手,道:「好,一年後我定必前赴齊家莊,但望姑娘不要忘記。」

  他轉身一腳把屍體踢到草叢中,然後轉身向杭州城那邊走去。

  馬車開始向前駛行,齊義低聲埋怨她道:「你實在不該這樣對待他,咱們這次踏入江湖,要辦的事真不容易,何苦招惹這個厲害的人?」

  齊茵冷笑道:「我才不怕他呢!哼!他敢對我無禮的話,我就向他師父告狀。」

  馬車駛行了老遠一段路,齊茵全然不理睬車內的薛陵。

  薛陵大感沒趣,舉手敲一敲與前座相隔的硬木板。噗一聲外面拉開一個小小窗口,可以通話。

  齊茵雖是打開那通話小窗,但頭也不回,冷冷道:「我這次不會釋放你,有本事即管逃跑。」

  薛陵一怔,暗自嘆一口氣,才道:「在下並非打算逃跑,只想請問姑娘意欲何往?」

  齊茵說道:「聽說朱公明伯伯現下在京師,我這便要北上找他,請他幫忙。」

  薛陵才哦得一聲,只聽她又說道:「我想既是有求於他,雖說很有交情,但禮數卻不可缺,特地把你帶去京師獻給朱伯伯,諒他定必很樂意接受這件禮物。」

  薛陵早就對她生氣,聽了這話,簡直氣個半死,冷笑道:「姑娘說得不錯,這件禮物朱大俠當必高興萬分,莫說是要他幫助,即使是要一座金山他也肯答應。」

  齊茵嘲聲笑道:「你是甘願任我處置呢!為什麼不作逃走的打算?你已經服過靈藥,傷勢已痊,難道不能走動?你的功力減去多少成?」

  薛陵沉默了一會,才道:「本人功力雖是減去六七成之多,但仍然不影響行動……」

  他說話之時,齊茵已迅快無倫的拔起身形,落在門外,一手勾住門上橫框,到他話聲剛歇,上半身疾探入車內。

  車廂內傳出薛陵的悶哼聲,齊茵一翻身已回到前座,向齊義道:「這廝還想動手抗拒呢,真是不自量力。」

  齊義道:「你沒有弄死他吧?」

  齊茵搖搖頭,馬車在黑夜中不急不緩地向前駛,誰都不再開口。

  駛行了一個更次之久,齊茵轉身彎腰貼著小窗道:「那廝終於相信啦!」

  小窗內傳出薛陵的低沉聲音,道:「你說的那廝是不是金明池?他怎麼啦?」

  齊茵道:「這個人十分精明厲害,並不完全相信我的話,所以他施展出一種特別的功夫,一直跟在車後,查聽一切。你有沒有聽歐陽伯伯談起過,徐伯伯有一種耳目秘法,稱為『心視神聽』的奇功沒有?」

  薛陵道:「家師只說徐前輩博學淵知,煉就許多奇怪功夫。他一向不願提及徐前輩之事,所以這門功夫從未聽過。」

  齊茵道:「他這種『心視神聽』功用途極大,相隔一二十丈,若在黑夜或煙霧迷濛之時,普通人決無法瞧得見。同時又有許多噪雜聲音,掩蓋住談話之聲時。他運起這等心視神聽之術,仍然可以瞧見和聽見。」

  薛陵道:「原來如此,照這樣說來,他隔一堵牆也能夠看得見牆內景物了?」

  齊茵道:「這又完全不同,因為隔了一堵牆,目光根本無法透過。但在黑夜或有煙霧之時,只是光線不夠和被一些可以透視之物混淆了視線而已。又如雜聲掩蓋了對話之聲,他能把雜聲摒出聽覺之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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