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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他笑一下,心想無論前面是何景象,他仍然要向前衝去,必定可以衝破幽景而出桃樹陣。

  當下按著記憶中的方向,直向左邊縱去,腳方沾地,忽見前面竟是一塊長方形的泥沼。寬約八尺,長約三丈。

  他不服氣地眨了眨眼睛,但那塊泥沼依然存在,並沒有像幻景一般消失。

  何仲容心念一動,忖道:「這有何難之有,反正這泥沼寬只八尺,我不妨逕自躍去,落腳時如發現竟是真泥沼,這才借一點力量向橫邊縱開,必定不致於弄得一身泥漿……」

  正要縱起之時,耳中忽然聽到叫喊聲,似是高秀叫他。

  可是到他側耳留心而聽,卻沒有了聲息,何仲容不覺暗笑自己多疑,想到可能又是這桃樹迷魂陣的古怪,使自己分散注意力,或者中計回去。更不遲疑,便向那塊長形泥沼縱去。

  這一縱直到泥沼的三分之二處才飄飄落下,雙腳快要黏在泥沼上面,何仲容留神觀察,極為希望那泥沼忽然會變成青草。

  但直到他雙腳沾在泥沼面上時,那豬紅色的泥沼仍然沒有變化。

  雙腳落時,倏覺一軟。何仲容搖一搖頭,心想自己這回可弄錯了。

  但他並不慌忙,別說這是泥沼,縱然是一片水池,他也能藉著腳板踩拍水面時一點點微力,向橫邊移開尋丈。

  這刻迅疾地往上提氣,雙腳一觸泥面,便欲縱起身形。

  哪知這一縱竟然沒縱起來,敢情雙足已黏在泥沼上。

  他一縱之力非同小可,差點兒岔了真氣,這時已知鞋底被那藥紅色的泥漿黏住,便穩住身形,極快地換一口真氣,然後雙臂一振,根本腳下不用力,身形硬往上拔。誰知雙足竟然黏住在泥面上,這一拔仍然無功。

  何仲容吃驚地想道:「這是什麼呢?如此黏法?」方轉念間,身形已往下沉,晃眼已沉到足踝之深。

  這還是提著一口真氣,故此身形化得極輕。如是常人,此刻大約已沒頂了。

  何仲容此時有如蒼蠅跌在糖漿上,毫無辦法移動。

  旁邊的桃樹後突然出現一人,何仲容轉眼瞧時,敢情正是那申伯賢老人。

  他仰天大笑,道:「你的腦中想些什麼?為何眼睜睜自投我這赤地神膠所塗的坑上?」

  何仲容提住那口真氣,不敢出聲回答,只好眨眨眼睛。

  申伯賢老人見他已沉沒雙膝,便走到坑邊,伸手向他虛虛一抓,一股吸力襲到何仲容身上,竟把他吸住,不再下沉。

  「老夫這赤地神膠神妙異常,縱然是飛鳥誤落其上,不須多久,也得沉沒。這坑深達一丈,尋常人必能沒頂。等你悶死其中,經過七日七夜,便亦化為泥土,溶在這赤地神膠中,增加神膠的威力……」

  何仲容見他已把自己吸住,便不再提氣輕身,奇怪地問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不讓我沉沒?難道你要奚落夠了,才肯讓我沉下去麼?」

  「咦,你果然不大怕死呢!」老人睜大眼睛,腰肢一挺,登時高了許多,雙目中也神采奕奕,迥非初時見到時那種龍鍾疲憊的樣子。

  他突然用嚴厲的聲音問道:「不管你怕不怕死,但你必須回答老夫的問話!誰派你到這裏來的?」

  何仲容不喜歡他這種態度,便不回答。

  申伯賢老人見他不答,冷笑一聲,道:「那藍電刀本是洛陽毛家之物,世代相傳,但後來落在成老三成安手中,你可是從成家堡來的?」

  何仲容傲然點點頭,道:「不錯!」他故意不說自己雖是從成家堡來,卻非成家派來。

  老人口中提及的成老三成安,他明白一定是成永的上輩。

  申伯賢老人慢慢放寬臉道:「你倒乾脆得很!」說著,左手虛虛向他一抓,另一股吸力把何仲容吸住,收回右手。

  何仲容道:「可惜你沒有把六緯神功練成,否則便用不著換手了!」

  申伯賢道:「你果然已知詳細情形,他們四堡五寨可是已聯合起來?抑是只有成家堡?」

  何仲容搖搖頭,道:「都不是,只有我一個人……」

  申伯賢老人面色一沉,道:「那九面天秘牌都在你處麼?」

  何仲容忙道:「沒有,提起那天秘牌,以前好像得過一塊,但又送還給成堡主,不過直到如今,我也不知那塊象牙牌是否就是天秘牌……」

  老人厲聲道:「他們四堡五寨的這件秘密,決不洩與外人知道,你如何得知這件秘密?又如何得過那面天秘牌?」

  原來老人不知道那九塊天秘牌乃是象牙所雕,是以一聽何仲容之言,便知他得過的象牙牌,定是天秘牌無疑。

  何仲容見他咄咄逼人,便閉口不言。要知他本是個天生硬漢,從不怕死。申伯賢如果好語相詢,何仲容一定不會隱瞞,從實說出前情。但申伯賢老人因急於知道,因而聲色俱厲,何仲容反而不肯回答。

  申伯賢低哼一聲,伸指隔空一點,已點住何仲容的穴道。然後縱身一躍,疾然掠過何仲容身邊,隨手一帶,便把何仲容抓出神膠泥坑。

  何仲容吃老人抓住手臂這麼一提,因腳底黏得極緊,

  骨頭差點吃他拉斷,疼痛異常,心中暗暗慍怒,但此刻卻無可如何,只好發狠地想道:「好傢伙,這樣來作賤我,除非今日我死在你手下,否則終有一日,我要顯點顏色給你看……對了,總有那麼一天,我把九面天秘牌取到手中,然後按圖索驥,把那六緯神經取到手中,反過來把他教訓一下……」

  申伯賢挾著他直向墓地中心縱去,頃刻間已到了墓上。

  高秀望見他們,忙忙奔過來。申伯賢道:「你先回到屋子去,我等會兒再回去!」

  她應了一聲,作勢欲行,忽然問道:「義父,你老想怎樣處置他?」

  申伯賢道:「你女孩兒家不要管這些閒事,快點回去!」

  她低著頭走出桃林,何仲容用心傾聽著她的腳步聲,忽地如有所悟,可惜沒有法子看見她如何走出菜園。

  申伯賢等高秀出了菜園,這才把何仲容挾在脅下,走到墓碑之前,俯手駢指按在那「天機地秘之墓」其中「之」字的那一點上,發出一響低微的「滴答」聲。

  老人跟著把石碑向左一推,復向右邊一扳,那塊巨大的石碑倏然滴溜溜轉開一旁,露出一道矮鐵門。

  鐵門上沒縫沒隙,連個鑰匙洞也沒有,只見老人伸手扳住石碑,微微一移。那道鐵門跟著石門的移動而露出一寸空隙。

  申伯賢奇快地伸手插入那條縫隙中,運力一拉,「隆」的一聲,整扇鐵門吃他拉入石壁內。

  老人挾著何仲容鑽入洞中,反手一拉,鐵門復又關上,登時眼前一片漆黑,老人極是熟悉這裏的地勢,挾著何仲容,便向內走。

  何仲容雖看不見,卻感覺得到地勢下斜,同時轉彎甚多。

  申伯賢走了一會,突然停步,伸手在壁上摸索一下,取出一枚火摺,打亮之後,便點燃一盞巨大的油燈。

  燈光灑在四下,照得一切都清清楚楚。這兒敢情是個石室,相當寬廣,當中有三個石棺,都有棺蓋蓋住。

  申伯賢把何仲容放在地下,然後自己走到左邊那具石棺前,低首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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