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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藍明珠訝道:「我當真有過這個想法,不過你也知道的,女孩子家出門總是不大方便。但若是跟一些俗人同行,那就不如向壁臥遊了。」

  柳昭連連點頭,道:「對!對極了,這遊伴之選條件從嚴,否則言語無味,貌合神離,那真是莫大的痛苦。」

  他停頓一下,又道:「只不知在下可有陪伴姑娘遨遊山川名勝的資格沒有?」

  藍明珠心想你是王元度的好友,看他的面子怎能說你沒有資格?當下道:「柳兄言重了。」

  柳昭喜道:「這麼說我是有資格奉陪啦!」她點點頭。

  柳昭又道:「既是如此,姑娘幾時想出門走走,務必賜告一聲。」

  藍明珠覺得好笑,心想到時往何處通知你呢?口中道:「一定,一定。」

  說到此處,應該告一段落,但柳昭意猶未盡,說道:「不瞞姑娘說,在下近兩年來走過不少地方,權充嚮導很是適合,只不知姑娘打算何時出發?」

  柳兒笑道:「我家小姐雖是有意出遊,但目下豈能決定幾時動身?」

  柳昭道:「不錯,我真有點糊塗啦,但不要緊,我對藍姑娘是言出必踐,等大會過後,我就卜居日月塢附近,藍姑娘任何時間忽發遊興,都可以找到我。」

  主婢二人對覷一眼,本來這話很好笑,但由於柳昭口氣堅決,神情真摯,一聽而知他當真會這樣做,這一來可就不是開玩笑的事,她們哪裏還笑得出聲?

  柳昭瞧出她們好像有點驚愕,忙道:「但姑娘們放心,在下不但不會冒失踏入貴塢,而且絕對不打擾姑娘的清靜,你們平時根本不必想到這麼一回事,只要動了遊興之時,須想到在下,才派人傳個口信就得啦!」

  這柳昭越是體貼入微,也就更顯出他的情意。藍明珠心中起了一陣波瀾,暗想他難道長年累月地等候不成?他不怕空等麼?

  柳兒早就得知二小姐的寸心已落在王元度身上,當下道:「柳相公雖是一片美意,可是其實用不著這樣。」

  柳昭嚴肅地望她一眼,道:「姑娘有所不知,在下這樣做法,心中甚感快樂。」

  主婢二人又是一怔,柳兒問道:「那麼假使姑娘過個三年五載甚至十年八年才動遊興,相公難道就窮等不成?」

  柳昭道:「當然等啦!」言下毫不猶豫,彷彿這是天經地義之事一般。

  柳兒道:「我家小姐最後真的出門遨遊,那也罷了,設若她過一、二十年都不想出門,相公豈不是白等了?」

  柳昭道:「姑娘不必為我擔心,我早聲明過那是我的事,你們根本就不必想到我怎麼樣。」

  藍明珠不想柳兒再說下去,忙道:「那就先謝謝柳兄的隆情厚意。」剛說了這一句,便發覺對方泛起十分歡喜愉悅的神情,心頭一震,隱隱感到自己背上了一個很沉重的感情包袱。

  她暗自忖道:「若是有人能教給我一個可以移開這個感情包袱的方法,而不會傷害柳兄的話,我願意付出任何報酬。」

  這時連柳兒也深感事態嚴重,想想看假如有這麼一個人卜居附近,年復一年地等候音訊,豈不十分可怕?假如柳昭是個其貌不揚的壞人,這也罷了,相反的他卻是個心腸很好,武功高強而又英俊瀟灑的男孩子,讓他如此可憐地渡過一生的話,何其殘酷?

  她不由得特別多瞧了他幾眼,突然發覺他似乎比王元度長得還吸引人,尤其他這種體貼心腸,若是嫁給他可真是受用不盡了。

  這以後柳昭絕口不提一句有關遨遊山水之事,他們隨便談了一些別的,藍明珠便告辭回去。

  ***

  王元度這一夜的獲益連他自己也不知有多大。當時他和鄉老伯一同入室之後,掩起房門,鄉老伯在一張高背椅上坐下。

  他道:「王元度,你所學的少陽劍法雖是千百套劍法中的上乘家數,但是若然只憑這套劍法,縱是練到極高境界,卻也不過可以跟當代名家高手抗衡而已,終不能突破這一關而踏入一流高手的地步。」

  王元度大吃一驚,道:「晚輩只要有那麼一日,得以名副其實地成為當代名家,也就很心滿意足了。」

  鄉老伯肅然道:「不對,你的資質應該可以達到一流高手的境界,怎可如此自輕?」

  王元度記起上一次練成「修密迷步」,已不知吃了多少苦頭。現在要成為一流高手,這其間的痛苦自然要大上不知多少倍。人到底是血肉之軀,焉能不怕,當下不寒而慄,道:「晚輩不做那一流高手也罷了。」

  鄉老伯訝道:「你本是很有志氣的人,性情堅毅,何以不想更進一步?」

  王元度砌詞遁逃,說道:「晚輩若是成為一流高手,世上找不到堪以匹敵之人,有何趣味?」

  鄉老伯嘆口氣,道:「這話也是,我老人家幾乎查看過天下名家高手,沒有一個可以跟我一鬥的,果是寂寞得很。」

  他忽又微笑起來,道:「但你的情形不同,因為我老人家曉得一個大秘密,到時非你出頭解決不可。」

  王元度不禁泛起好奇之心,道:「什麼秘密?」

  鄉老伯說道:「那就是三五年之後,將有一個天下無敵的高手崛起於武林。此人乃是當世一個無惡不作的老魔頭全力造就的人,這後起高手一出,你就非出頭不可了。」

  王元度尋思道:「不錯,倘若那位高手出自惡人之門,自必是個為非作歹之徒。等到罪孽深重,橫行天下之時,我想不出頭也不行啦!」

  這一剎那間,他已下了決心準備吃苦,因為他曉得自己無法逃避這拯救武林的責任,與其到時候明知不敵還去送死,倒不如咬咬牙修練到一流高手的境界,或者還可以使對方有所顧忌,因而少害些人,少做惡孽。

  他凜然道:「既是如此,晚輩義不容辭,還望老前輩成全這件大功德。」

  鄉老伯肅然起敬,道:「你這等胸襟志氣著實可敬可佩。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使你成為無敵天下的高手。不過目下還不須立刻修習,因為那樣會使你心勞神瘁,筋疲力盡,再說百聞不如一見,親身經驗極為寶貴,待你有過不少經驗之後,練起上乘武功就較易領悟。」

  王元度鬆一口氣,道:「前輩說得是。」心想這金鰲大會之事也很重要,自應過了會期之後才著手練功為是。

  鄉老伯沉吟一下,說道:「你的少陽劍法共是三十六招之多,雖然稱得上是上乘劍法,可是若是在我老頭子手中施展,最多只剩下二十四招就足夠了。那多餘的十二招不是沒有用處,而是可以分別附屬在二十四招之內,憑添無限威力。這一套劍法的變化,卻須得立即傳授與你。」

  這位老人已是一代宗師的地位身份,才能夠把一套上乘劍法另加綜合變化,增強威力。好在招式間沒有什麼變化,只須調整招數,重加組合。所以在王元度來說,只不過略為顛倒其中的次序,以及牢牢記住那刪除的十二招附屬在哪一招之中,變成後著變化而已。

  王元度只花半個夜晚就已經把這套新少陽劍法練熟,當他體味出其中的奧妙之時,不由得驚佩交集,露諸顏色。

  ***

  翌晨廣場上又復人潮擠擁,這一日天氣極佳,碧空晴朗,萬里無雲,朝陽烘曬得全場武士豪傑連心中也暖呼呼的,血液因而流動得比平時快些。

  石砌的廣闊平台上,公證人已在四角鐵柱上面的座位上坐好,居高臨下,可以俯察全場的動靜。

  一聲鑼響,公證人大聲宣佈名字,便有兩名少年英雄先後上台,辦過一切手續之後,便開始比劃。這一對少年英雄首先破不用兵刃記錄,在台上徒手搏鬥。可是從他們的掌勢步伐之中,人人都瞧出他們拳掌上各各練就了特別功夫,凶險的程度不下於使用刀劍。

  不過結局雙方都沒有受傷,被宣佈得勝的一方在歡呼聲中得意洋洋地躍下平台。現在輪到第六組上場,魯又猛聽到喊出自己名字之時,朗應一聲,提著亮銀畫槳躍到台上。

  他前此曾經挺身要鬥那老毒楊幽,認得他的人不少,這些人都為他喝采助威。

  對方是個比他年紀稍大的白皙少年,相形之下,更顯出魯又猛的粗獷慓悍。

  這一場結束得很快,魯又猛以過人的臂力以及精純的內功,二十招不到就震飛對方手中長刀,贏得勝利。

  接著上台的是少林束大名,他是第七組,沒有什麼困難就以馳名武林的空玄棍法取勝。

  公證人宣佈第八組時,第一個人就是卓遼。王元度見了精神一振,又聽明白他的對手姓賀名亮。

  這兩人在台上一亮相,都是軒昂高大之士,卓遼使的是「渾敦棍」,金光燦然,粗如鴨卵。賀亮的兵器是一對紫金八角錘。

  他們的兵器都是重傢伙,群雄便都曉得這一場定必很好看。

  鄉老伯向王元度等人說道:「你們仔細瞧清楚那姓賀的小子,他就是呂傑殺死的奚勇的師兄。」

  王元度等人都見識過奚勇的武功,此人年方十四,成就已經十分驚人。呂傑用盡一身本領還贏他不得,由此可以測知他的師兄自然更為高明。

  台上卓、賀二人辦好一應手續,便對面峙立,鑼聲一起,齊齊出手。

  大凡使用重兵器的人都喜歡先鬥力量,但見兩般兵器乒乒乓乓地硬拼數招,響聲震耳。卓遼似是不曾佔勝,也不弱於對方。

  王元度心中略感安慰,忖道:「這姓卓的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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