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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柳昭道:「元度兄難道就不讓兄弟分沾一點重情尚義的好處麼?」

  管中流見他們不是虛情假意,心中十分感動,道:「賢弟不要再攔阻啦,走吧!」

  鄉老伯搔搔腦袋,道:「這事難道就沒有別的可行之法了?」

  柳兒靈機一觸,忙道:「我敢是駭得昏了頭啦!現下還不知道是否當真有人竊聽了我們的談話,怎能貿然逃走?且待婢子過去探聽一下動靜,如若不妥,再跟各位爺們商議。」

  她一說完就匆匆奔去,待得她沒了影,管中流才想到她此舉大是不妥,不禁失色,道:「她此去恐怕不會再出來了。」

  王元度恍然而悟,驚道:「是啊!她本來就不願為了她之故而誤了咱們出場奪標之事。」然而這刻芳蹤已杳,他們不知路徑,實在很難找得到她。

  眾人正在麻煩之時,只聽鄉老伯沉吟自語道:「奇哉怪也!這些孩子們個個寧可自己吃虧,天下間哪裏有這許多好人?」

  眾人也不理會他的自言自語,頹然落坐,其中以王元度的心事最是沉重,一則為了柳兒的安危,二則為了管中流,也就是為了這個化名鄉老伯的宣翔。

  他既答應過宣翔不得向管中流洩漏機密,只好悶在肚子裏。其餘的人則考慮到目下的處境,管中流道:「柳兒姑娘說過鄉老伯竟得知日月塢如許多的秘密,日月塢決不能干休,咱們在座聽聞之人也別想無事,如此咱們恐怕也不能耽留在此地了。」

  柳昭道:「是啊!柳兒姑娘沒有想到咱們也耽不住這一點,否則她就不必急急走開啦!」

  鄉老伯插嘴道:「胡說,難道日月塢之人竟敢公然現身對付我們不成?依我老人家的看法,你們儘管安心睡覺,養精蓄銳,準備明天出場才是正理。」

  他的說法也有道理,只因此處的幾個人都不是凡庸之輩,日月塢方面若是派人襲擊,縱然最後得手,勢必也鬧得天翻地覆,人人皆知。再說,日月塢的秘密雖洩,他們也不須急於殺人滅口,大可以留到將來逐個暗算,或者予以網羅。

  這一夜他們終於安然渡過,原來後來不久柳兒便又出來,告訴他們說曾經用了許多方法查探,得知當時沒有派出高手竊聽。

  翌晨,他們很早就醒了,有兩個年約十三四歲的俊秀侍童聽候差遣,服侍他們盥洗過,又送來豐富可口的早點。人人飽餐之後,正要詢問如何能與別的武林人物會合,恰好柳兒來到。

  她仍然作男子裝扮,道:「本屆金鰲大會的場地早就佈置好了,便設在這一座莊院的右方,那是一片平坦廣場,三面臨水,一面便是這莊院的院牆……」說時,帶領他們出去,穿過無數院落廳堂,走了不知多少長廊,好不容易才聽到隱隱的人聲。

  管中流道:「這座莊院屋子鱗接,佔地之大,實是在下生平僅見。」

  魯又猛連連點頭,道:「乖乖!蓋這麼一座莊院不知要花多少銀子?」

  鄉老伯道:「日月塢有的是出產金銀的井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哪裏在乎銀子?」

  柳兒忙道:「我求求你們不要再談論敝塢的事行不行?」她顯出楚楚可憐的哀求樣子,別人都不再做聲,只有鄉老伯不住的冷笑。

  柳昭忍不住問道:「請問鄉老伯何故冷笑不已?」

  鄉老伯道:「這姑娘有眼無珠,以為日月塢很了不起,畏懼萬分,殊不知日月塢勢力雖大,但在老夫眼中卻沒有什麼。譬喻日月塢的三院十道,那十道指揮是不用說了,即使是總指揮李公衡,甚至三院院主這些高手,也不曾放在老夫眼中。」

  柳兒不敢駁他,生怕惹出他更多的話,只驚惶地左顧右盼,王元度知道此老真正身份,還不怎樣,其餘之人卻覺得難以置信,尤其是眼見柳兒如此驚慌,都不禁暗怪這老者喜歡吹牛,亂冒大氣,使得柳兒為難。

  鄉老伯還叨叨嘮嘮的說著,魯又猛火氣上衝,大聲道:「得啦,就算日月塢的高手全然不堪老前輩一擊行不行?但我魯又猛卻是萬難相信。」

  老頭子眼睛一瞪,停下腳步,同時伸開雙手,把後面的人完全攔住,他道:「好小子你敢不信麼?」

  魯又猛脖子上露出浮突青筋,嚷道:「不相信,宰了我也不相信。」

  鄉老伯道:「我老人家何須宰了你這等後生小子,你們瞧著。」最末後「瞧著」二字聲音才一出口,他的人已落在三丈外的一架屏風之前,伸手拉開屏風上端,輕輕一拉,屏風頓時倒下。

  眾人正在震驚於他身法之速快,此時又見屏風之後現出一個身穿青布長衫之人,年約五旬左右,上唇留有一簇小鬍子,目光炯炯,氣度威嚴。眾人頓時更為奇怪,心想這老頭子恐怕沒有吹牛,若不是功力精湛無比,焉能查知數丈外的屏風後面有人站立。

  那青衣人雖然是突然被人揭穿隱身之秘,但神情鎮定如常,眼中閃射出嚴厲的光芒,打量鄉老伯。

  他們兩人不聲不響地對瞧,廳堂中一片沉寂,這正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預兆,柳兒駭得身軀微微發抖,王元度忍不住低聲道:「姑娘別怕,這一位不知道是誰?」

  那青衣人聽見了,冷冷喝道:「柳兒且退,到隔壁院中等候。」

  柳兒連忙施禮,匆匆退出廳外,鄉老伯呵呵笑道:「你是子母神筆李公衡,老夫早就曉得,哪裏用得著一個女孩子說出來。」

  王元度等一聽此人竟是以狠辣著稱,生平未逢敵手的李公衡,不由得一驚,更加仔細打量。

  李公衡拱拱手,道:「老先生居然認得李某,榮幸何似,只不知老先生如何稱呼?」

  鄉老伯道:「他們都稱呼我一聲鄉老伯,你也可以這樣稱呼我。」

  李公衡臉上不露喜怒之色,淡淡道:「那也使得,鄉老伯乃是當世的奇人異士,因此不把敝塢放在眼中,李某雖然沒有怎樣,但卻有些人很不服氣呢!」

  鄉老伯道:「哪一個不服氣?是鐵律院的關大堅,抑是度支院的朱機伯?還是神兵院的武季重?」他一開口就說出日月塢三院的名稱和院主姓名,這不但使李公衡大為震駭,管、王等四人得聽這三院院主的姓名,敢情皆是當今前輩有數的高手,都不由得大為吃驚。

  李公衡道:「李某暫時不提這三位前輩,剛才說的不服氣之人就在對面的門口站著。」

  眾人轉向廳外院落中的一道門戶,只見有兩個中年人並肩而立,一個極是瘦削,顴骨高聳,頭髮焦黃。另一個則是中等身材,相貌普通,沒有什麼特徵。

  鄉老伯笑道:「原來是拂雲道指揮燕揚和五嶽道指揮周奕。哼!須知李公衡你不服氣都不行,何況是他們?」

  那頭髮焦黃的瘦子踏前一步,道:「燕某人雖不是名家高手,但卻不許別人任意評論武功行不行。老先生口氣如此豪放,何不抖露一兩手好教人心中服氣。」

  鄉老伯轉身走出廳外,眾人都跟了出去,包括李公衡在內。只見這老頭子一步步走落院中,一面說道:「燕揚呀燕揚,你肚子裏有些什麼玩意兒我老人家全知道,但我空口說說你定必不肯服氣,咱們就撿你最拿手的來比劃比劃可好?」

  燕揚心想如此自然最好不過,便點點頭。鄉老伯又道:「那麼咱們就比一比輕功身法,瞧瞧誰行誰不行?」他回頭叫道:「王元度管中流過來。」

  管、王二人躍到院中,鄉老伯吩咐道:「你們每人去撿四塊磚頭,以廳門的院牆為起步點,並肩向大廳走去,在台階上每人放下一塊,到了大廳底部的牆下又放一塊,然後分開,一個向左,一個向右,各在牆角放一塊,沿著廳牆走到對面的角落,又放一塊,這就行了。」

  眾人一聽便知他要比鬥輕功的辦法,便是去撿磚頭再回到原處,誰先回到原處誰就算贏,簡單明瞭。

  管、王二人迅即弄好,直線時兩磚相隔兩尺,因而縱使他們速度相等,拾磚時也不會互相妨礙。

  鄉老伯先到院落牆下一站,燕揚也走到他身邊。鄉老伯道:「李公衡發號施令,數到第三下我們就起步。」

  李公衡站在廳門側邊,道:「很好,李某以一樣的快慢朗念數目,但雙方都不許偷步先發,違者以輸敗論。」

  那兩個較量的人都同意了,但聽李公衡深沉有力地叫道:「預備……一……二……」

  那個三字一出口,燕揚宛如一溜輕煙般彈去,一轉眼間已從大廳內內出來,以長衫下襬兜住四塊磚頭。

  他還未奔到原位,一眼瞥見鄉老伯屹立牆下,不禁一怔,停住身形,道:「你為何不動身?」

  鄉老伯笑道:「我老人家已站在這兒,比你快得多啦!」

  燕揚大怒道:「胡說八道,你明明不曾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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