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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王大人立刻喝道:「各位頭兒鬆了鏈子,幾位都是好朋友,在街上可不雅觀!」那幾個捕快連忙把鐵鏈收回。

  雪山鵰鄧牧道:「鄧某不能連累朋友,這事全是鄧某一人所為,我自家打這場官司便了!」

  王大人矍然一睨,正想說話,褚莫邪又道:「鄧兄不必如此說,一同走這一遭,也無妨礙!」

  王大人面色一鬆,呵呵笑道:「都是好朋友,一同去吧!幾位請……」

  三人出得店門,店外已無旗兵蹤跡,便由眾人簇擁著,走進一處氣派森嚴的衙門。

  王大人道:「各位委屈一下,今早九門提督瑞大人要聽取此案口供,故此兄弟要請各位親自來一次。如果不是瑞大人親自過堂,兄弟便不必勞駕了……如今請各位上了枷銬,這是官場規矩,絕對不能錯的,好朋友們千萬擔當兄弟一次……」

  他們正是既來之,則安之,一齊點頭應允。聲音響處,旁邊已有人將枷鎖侍候好,原來是副十餘斤重的厚木鑲鐵枷,還有生鐵腳鐐。分明是鎖枷江洋大盜的東西。

  三人相顧一下,各自微微點頭,便會意了。當下任由那些人釘鎖住,姓王的見一切停當,便放心地走開。等了大半個時辰,三人聽到提審他們的吆喝聲。幾個捕快攙住他們,帶上公堂。

  但見當中高坐一個一品頂戴的大官,威風凜凜,大約便是九門提督瑞大人。兩旁兵勇差弁,俱是雄糾糾,刀光耀眼,吆喝時聲震屋宇,令人膽子都要嚇破。這正是官要官威,尤其那大堂廊廡高大,陰森嚴冷,尋常犯人到此,早就頭也抬不起了。

  雪山鵰鄧牧放眼四望,並不見李家三人蹤跡,心中稍放。銬鐐聲響中,三人跪倒堂上。

  上面叫了姓名,三人挨次應著,原來適才來衙門時,車、褚兩人各自胡亂捏做一個姓名,報給王大人。這刻便是應那假名。

  上面問道:「三犯除了昨夜一案外,尚有無其他案子?鄧牧你據實回答!」旁邊的差弁齊聲吆喝一聲。

  雪山鵰鄧牧愕然抬頭,只見那瑞大人身後,立著姓王的漢子,忖道:「怎麼一案未問,又牽到其他去了?」當下抖丹田,宏聲道:「小民鄧牧,除了昨夜之事外,並無其他不法行為!」他的聲音就像響個旱雷,把許多捕快兵勇都嚇了一跳!

  上面驚堂木一拍,慍然哼一聲,歇了一歇,才道:「三犯暫時押後審訊,帶下去……」兩旁的人又是吆喝一聲,幾個捕快走過來,拖他們起來。

  三人相對微笑一下,那意思是說,他們都走了眼啦!敢情姓王的真個暗中出力,並非尋常捕頭那一套,當下那些捕快,將他們帶領到一個小房間裏,那兒只有幾塊木板架在兩張條発上,搭成一張木床。他們一同在木床上坐下,捕快們都默無一語地退出去,把門關上。那門砰然響一聲,聲音十分沉重,似是鐵板的門。

  他們毫不在意,耐心守候。過了一個時辰,鐵門上軋軋響處,露出一個四方洞口,一個人從洞口內窺,正是那姓王的!

  車丕喜道:「王大人,事情怎樣啦?我們幾時可以走?」

  王大人笑一聲,冷然道:「幾位耐心等候,到你們說出實話,那就快啦!」

  話中有因,分明不懷好意,九指神魔褚莫邪憋了半天悶氣,忍不住粗聲粗氣道:「喂,你說什麼?要我們哪一種實話?倒是告訴我們呀!」

  王大人道:「稍安勿躁,審你們的人已在途中趕來了,我可作不得主!」

  車丕咒罵一聲,王大人冷唆喝道:「住口,別再不乾不淨的,少挨點皮肉之苦。若然再犯,憑你家王大人,也能整治你們……」

  褚莫邪叱一聲,罵道:「媽巴子的,嚇唬老子們麼?誰怕你來!」說完話,嘿然一喝,連頸套住的大木伽,忽然裂為兩半,砰訇掉在地上。

  剩下兩人不甘後人,各運真力一掙,響聲過處,一同恢復上半身自由。九指神魔褚莫邪彎下腰,奮起神威,豎掌一砸,那副生鐵鑄成的腳鐐,一邊已經裂開。他再運白骨掌力,又是一砸,嘩啦啦響處,整副腳鐐,褪在地上。旁邊的雪山鵰鄧牧可不費這大的勁,竟自打腰間撤出緬刀,健腕翻處,嗆嗆連響,雙腳已恢復自由,跟著又為冷面魔僧車丕如法削斷。

  王大人瞠目結舌,肚中叫一聲:「我的天!」急忙將小鐵門關住,唿哨一聲,招來幾個壯漢,命他們把所有暗器取出,在門外看守著,只要門一打開,立刻發射。一面自己飛縱而去,眨眼間已招來廿餘個弓箭手,全是長箭勁弩,分堵這面鐵門。

  這個王大人原來是大內一級侍衛,單名振,因接得密報,謂有如此這般的可疑人物,屢屢到皇城蹓躂。他乃奉了上級之命,帶了三名二級侍衛,來查此事。正值吉統帶到了五更時分,發現失去銀票,告到九門提督衙門去。那些捕快研究之下,認定鄧牧可疑,正好會同大內侍衛王振,另外還有旗兵勁卒,是吉統帶所派的,一同捕捉他們。

  王振武功雖非泛泛,但怎能比這三個魔頭?任揀一人,他都吃不消了,何況一共三人,教他如何不驚。幸而他極是機警,知道除這鐵門之外,無處可逃,立即找弓箭手,好歹將三人暫時攔住,挨得一會兒,便可無礙,因為那時已另有人來,責任便不在他身上了。

  雪山鵰鄧牧首先緬刀一舉,從鐵門隙處,猛然下劃,鐵門閂應力而分,慢慢拉開鐵門。外面的人全部屏息以待,只要一見人影,便亂箭齊發。這些弓箭手都是旗軍長箭手,箭勁力猛,又急又準,實不易避。眼見鐵門漸漸拉大,倏然衫影一現,似乎有人現身窺望。哪敢怠慢,七八枝長箭颼颼地射出,中間還有鏢石等物,從尺許門縫中射入,準狠勁急,兼而有之。

  裏面車丕將長衫一縮,咋舌道:「那廝好狠毒,擺下這個箭陣……」原來他乃脫下僧袍,在門縫處揚一下,試探外面反應。

  雙方僵持了一陣,外面已有生力軍趕到,乃是兩個喇嘛和一個老人。那老人一部銀髯,長至腹部,神情甚是陰鷙。

  王振上前匆將詳情說了,銀髯老人矍然道:「哦!他們有如此功力?形貌有什麼特徵沒有?」王振道:「一個是個和尚,但口氣卻不類佛門中人,另外一個相貌平常,那姓鄧的也無什麼特徵,只是有柄緬刀,霜寒照人,削鐵如泥……」

  銀髯老人凝眸半晌,引吭叫道:「裏面可有姓褚的和姓車的朋友?還有雪山鵰鄧牧是否在內?」

  室內叫道:「外面是哪位高人,認識褚車兩位和鄧某人?」

  銀髯老人揮手止住弓箭手,大聲道:「三位請出來,老朽是銀髯叟衛浩……」他說話間,向兩喇嘛打個手勢。

  鐵門開處,三人一齊現身,卻帶著戒備神情,見並無箭矢暗襲,信了大半,再看到銀髯叟那部白髯,便走出來。忽聽兩聲暴叱,風聲呼呼,兩朵紅雲當空壓下。

  雪山鵰鄧牧身形一伏,颼一聲,疾若飄風,徑襲銀髯老人,手中緬刀蕩起一道白光,盤頂砍削。隴外雙魔驀地分開,各尋對手,迎戰空襲而下的喇嘛。

  變生倉猝,不但弓箭手們和捕快們目瞪口呆,就連一級侍衛王振,也自愣然不知其故。

  六人同時相接,瞬息之間,攻守了幾招,俱是特等高手,銀髯叟發聲暗號,兩個喇嘛忽然退開。銀髯叟振聲笑道:「果然是隴外雙魔和雪山鵰駕到,老朽適才相試,幸勿見怪……」說話時,已退開丈許,拱手為禮。

  雪山鵰鄧牧呵呵一笑,道:「久聞山左銀髯叟,智勇雙絕,一見之下,果然盛名無虛!」

  冷面魔僧車丕和喇嘛換了幾招,暗以太陰掌力,佔了先籌,心中痛快,也笑道:「我這和尚夠假了,還會有誰假過我?」

  銀髯叟知道他們這干魔頭,決不會是江南諸俠的黨羽,正如水火之不相容,決不能混在一起,當下替他們引見兩喇嘛和王振。當三魔知道兩喇嘛不過是薩迦上人座下兩高弟,不覺大大驚異,可以想像得到薩迦上人的功力,竟是如何湛深了!兩個喇嘛一名龍僧,一名虎僧,對三魔功力不凡,也甚是欽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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