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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九指神魔褚莫邪暗下告知銀髯叟,說出江南諸俠於此數日間要大舉的消息,銀髯叟忙帶他們去見諸葛太真。

  諸葛太真聞知玄陰教閉壇三年,立即邀他們在這期中留在京師,幫他的忙,三魔自然應允了。諸葛太真不覺大喜,三魔此來,使他實力陡增,因為大內高手,除了三位供奉──即紅亭散人,黃衫客,以及銀髯叟衛浩之外,特等侍衛只有兩人,便是雪地雙鷹周佐和周佑,即是當年在關外和雪山鵰鄧牧齊名的一鵰雙鷹。他們忽然受聘入京,潛蹤匿跡,使鄧牧受了許久不白之冤。但周佑已被甘鳳池和白泰官兩人聯手殺死,而周佐也被呂四娘削去一臂,雖然恢復後還堪上陣,但功力究竟稍減。此外一級侍衛中並無特出好手,等而下之,更不必提。近兩年來,雍正請來藏邊第二位高手薩迦上人,座鎮宮中,諸葛太真才鬆了一口氣,沒有往年那種顧此失彼之苦。這次能夠出京辦一件事,也因薩迦上人兩弟子來到,故能帶了紅亭散人和黃衫客出京。

  玄陰教三魔念念不忘碧螺島主于叔初和火狐崔偉之事,當下動問起來。諸葛太真並不相瞞,微笑一下,道:「想那于叔初狂傲自大,目中無人。老朽與兩位供奉,甚是不悅,後來又見到崆峒鎮山之寶,那柄青冥寶劍,便立下要奪寶挫折他氣焰之心。當時我們立即跟蹤而出,由黃衫客跟著他們,老朽和紅亭散人抄正路,搶在他們頭裏,一方面調了幾名得力人手,設下埋伏。我先布下兩人,假扮樵子夫婦,在岔路上等候他們。待得他們詢問姓名的行蹤,便故意各執一詞,夫的說東,妻的卻矢口說往西。這一來,那兩人不虞有詐,以為鄉下人心性粗疏,看不清楚,兩人必定要分道搜尋。我與黃衫客,截那姓于的道路,那天夜裏,把他引進樹林,鬧他一個不亦樂乎。不過,我不諱言,那于叔初的確功力精絕,憑我諸葛太真,還要讓他一點。

  那邊已佈下一人,假作自縊,等火狐崔偉救他之時,乘機施展空空妙手,把他的火器偷去。最後由紅亭散人對付他,果然奪得寶劍。據紅亭散人說,他用五毒手當胸印了一掌,火狐崔偉絕難活命。不過那時忽見一個僧人如飛趕到,見崔偉已倒在坡上,便將火狐崔偉扛在肩頭,極迅疾地走了。據稱那僧人袍中心一塊拳頭大的血印,自稱血印和尚。紅亭散人說,見崔偉必死,也就任那血印和尚搬走屍身……」他住口微微一笑,又道:「後半截是紅亭散人口述的,我可不太清楚!」後面附加兩句話,等於表示他心有疑竇。這一干人哪裏聽不出來?

  諸葛太真又道:「那柄青冥寶劍現在深藏宮中,皇上早想得到一把這種希世奇珍的寶劍,賜給曾得長白派絕技秘傳的傅金子貴妃娘娘,這次如願以償,說不出多高興。從此這柄青冥寶劍,變成長白鎮山之寶了!」

  閒話敘完,諸葛太真便去稟奏雍正,委三魔為特等侍衛之職,每人賜一面金牌,兩面俱刻有金龍,便是大內侍衛表記,可以出入宮禁任何地方。雪山鵰鄧牧當了侍衛之後,關於當日夜盜吉統帶一事,無形中銷了案,吉統帶並受到上級責備,以後不得再滋事,至於那無賴張狗兒,鄧牧也忘了找他晦氣,事情就此拉倒。

  轉眼間一個月過去了,江南諸俠並無來暗襲,大概是為了消息洩漏,而且宮中平空添了這麼多的高手,難操勝券,故此改了計劃。

  又過了幾天,正是月黑風高的夜晚,忽有三條人影,從東安門掩入皇城。

  這時紫禁城內一眾高手,除了薩迦上人,和座下龍虎兩僧,直接聽候皇命之外,其餘全由諸葛太真調度。每晝夜分作三班,由兩名特等高手率領。諸葛太真本人,則不分晝夜,總巡全營。

  這刻正是輪到銀髯叟衛浩和黃衫客兩人當值。慣常情形,都是在當值的時間內,永不休止地巡邏於紫禁城中。由宮城到皇城這一重,只有一級侍衛六人,分頭率領衛士巡查。

  那三條黑影中,有兩個是女人身材,另一卻是魁梧的中年男子。兩個女的輕功極是佳妙,那個魁梧男子,雖然比之略見遜色,卻遠非尋常武師所能望其項背。

  三人來到宮城邊,在一處暗隅處止步,湊在一起說話。那男子高大魁梧不說,兩個女的俱是長身玉立,眉目姣麗,年紀看來都差不多。其中一個道:「珠兒,你替我們望風接應,須要沉著機警,千萬別慌張。如遇那仇家,立下毒手,不要打話。但最要緊還是別慌張……」

  那珠兒嬌軀微扭,悄悄道:「娘,我記住啦!我一點也不害怕……可是爹和娘你們也要小心……」

  中年男子四下瞭望,只在鼻孔中嗯地應一聲,另外那女子伸手擰一下她的臉頰,撫慰地輕輕地搖她的下頷,之後,倏然轉身,膀子微微一撞那男子,低喝一聲「走吧!」兩條人影平掠衝前,一躍數丈,越過御河,身形往北移了十餘丈,還沒被人發現。

  他們藉著高大宮殿,暗隅極多,再往前淌了十餘丈,這時身形已緩,再不是一掠數丈,因為他們必須四面視察打量。只是有一點甚是奇怪,便是他們雖然沿暗隅前淌,而又不甚飾掩形跡,不過,兩個人,四隻眼睛,卻又十二分戒備地四面查看。

  猛然左側白玉台階上,一個聲音倏忽升起,衝破了禁宮岑寂:「什麼人?膽敢夜闖禁地?給我站住!」人隨聲現,一個紅巾纏頭的武士,手中倒提一柄大刀,閃耀生光,飛鳥也似從台階上飛墜而下,攔住兩人走路。

  這對夫婦果然聽話,停下步,一齊打量來人。女的嬌媚一笑,柔和地道:「壯士貴姓大名?我們是尋人來的!」她說著話間,已移步而前,正好入了宮燈光線所及的範圍內。於是,她那姣豔流蕩的容貌,看個纖維畢現。

  那紅巾武士瞪目如鈴,手中大刀揚起,但瞧見那女人這等從容嬌媚的神情,一時又撲不上前……

  那女人又是一笑,笑容中姣麗狐媚,兼而有之,真能令人色授魂與。她道:「壯士你貴姓大名啊!」嬝娜移步,香風撲鼻,不知怎的,已到了紅巾武士跟前。伸出白玉蘭花般的手,賣俏地指點道:「喂,我問你呀……」

  說時遲,那時快,她的手閃電般一點,那紅巾武士但覺冷風侵襲,心知不妙,口中怒吼半聲,正想閃避。哪裏來得及,胸前一麻,立地撤刀栽倒。那女人早料這一著,玉手伸處,把大刀接住,下面卻抬腿一挑,紅巾武士沉重的身軀,凌空而起,「吧噠」一響,摔在宮牆暗隅中。

  忽聽台階上有人低聲招呼道:「程大人,你在哪兒?」又是個紅巾包頭的武士,在上面出現。

  他目光到處,忽見黑影一閃即隱,而且適才小解回來時,聽到吼叫之聲,心知不妙,立地翻身入殿,遞出暗號,自己卻從那邊繞出來。

  那一對夫婦,似隱還現,當後至那紅巾武士出現時,中年男子已一躍超前,越過女的。那女的也自一晃身,如驚鴻一瞥,迅即前躍隱沒。但轉過這座宮殿,他們又緩下身形,四處張望。看來真似尋人神氣。

  那紅巾武士從側門繞出來,正好望見兩人背影,當下大喝一聲,「刺客往哪裏走?留下頭顱……」手中兵器掄起,破空有聲,原來是柄大板斧。

  那男的一扭頭,瞥見此人使用沉重兵器,不敢怠慢,轉回身形,撤下背上兵器,卻是把厚闊沉重的大刀。

  紅巾武士來勢雖狠,卻不太急,大斧高掄,倏地劈下。中年男子微微坐馬,口中冷笑一聲,不閃不避,俟得斧風臨頂,手中大刀翻處,急疾上架。刀斧相觸,發出響亮金鐵交鳴之聲。紅巾武士但覺手腕一陣酸麻,蹬蹬退了幾步,差幸板斧未曾脫手飛出。大凡使用重兵器的人,必是慣於硬砍硬架,如果對手也使用重兵器,那麼頭一下,必定要較一下力量,這是膂力過人那些人的共同心理,絕無例外。

  中年男子大刀一閃,一式「力劈華山」,迎頭砍下,招式極快。那武士閃避不及,自然而然地橫斧封架。「噹」的一聲巨響,武士不由自主地連退了好幾步,身形未曾站定,大刀破風之聲又至,忙不迭舉斧一撩,又是「噹」的一響,武士身形直退開去。中年男子收刀一笑,看著那武士洩斧再退,想來那紅巾武士已舉不起自家的大斧了。

  只聽女的清叱一聲,跟著四面響起奔走之聲,兵刃甲冑碰擊之聲,一齊傳入耳中,大概是宮中禁衛軍聞聲驚動,包圍過來。閃眼看時,那邊已出現三條人影,一個已和自己妻子交手,另外兩個撲向他。這男子大刀一擺,毫無懼色地迎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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