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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雪浪禪師誦聲佛號,道:「如今事態危急,貧僧打算立刻返寺向掌門大師稟告一切,只不知敝師叔能支持多久?」

  荊登齡沉吟忖想一會,道:「這一回中的僥倖是有物體在其中陰隔,以大師及柏兄深厚功力,一時還不致有喪命之虞,卻要看兩位能將心口六大要穴封閉多久而定!」

  他略一停頓,接著又道:「雪浪禪師返山之事且容再議,現下若是減少一人就削弱一份實力。」雪浪禪師聽了也連頷首稱是。

  三老向眾人告個便,一同出去到別個房間計議,荊登齡道:「對方有毒聖為助,本莊已面臨浩劫,為免全莊慘遭覆滅之禍,現在就得遣散全莊人口!」

  他一向是全莊之首,智慮出眾料事如神,是以這麼一說,其餘二者都不敢再作聲。

  荊登齡又接著道:「愚兄知道一種可除那毒聖的秘訣,但必須無後顧之憂以後,才能施行。」

  荊登韶道:「敢問大哥那是甚麼法子?」

  荊登齡鄭重地道:「昔年嘗聞峰叔提及毒中之聖一事時,因聞峰叔說這毒聖只怕火攻一樣,是以想出一個法子,峰叔也認為可行……」

  他長長吁一口氣,道:「那便是需要一個武功極是高強之士,全身裝滿火藥,與那廝碰上時,設法將他抱住,接著另由一人施放火彈,便可將那廝消滅……」

  餘下二老聽了此法,不禁面目變色,嘿然不語。

  原來三老都心意相通,一聽這個與敵人同歸於盡之計,便明白此事必須由他們三人合力去辦,但他們皆是一時豪傑俠義之士,各自都想拖住敵人,自己要下辣手向兄弟身上發射火彈,那真是比死還要難過於百倍,是以都不禁怵然色變,暗暗驚心。

  司徒登瑜苦笑一聲,道:「事情擠到這兒,已沒有別的法子,咱們暫時不必再提,倒是那位花玉眉姑娘自從桓宇伍放兩人暗探惡鬼嶺的第二日上,便帶著侍婢一去無蹤,昨天伍放歸來,不久又告失蹤,不知他們諸人行蹤如何?他們兩個武功高強不在話下,而那花玉眉姑娘滿胸智計更是堪足重視,說不定普天之下沒有人對付得了那白衣毒聖,卻單單只有她想得出妙計……」

  荊登齡頓首道:「為兄也渴望能夠與花玉眉姑娘計議一番,可惜她倩影杳杳,我們還是先研究竟如何遣散全莊人口到安全之所,再者關於神彈三娘孟夫人這事,也須急速尋謀解決之法!」

  他兩道炯炯有神的目光掃過荊登韶和司徒登瑜面上,霜眉一皺,道:「昔年峰叔他老人家離家從軍之際,曾經對我慨嘆著說,龍虎山莊聲名更在天下各派之上,百餘年來雖無變故,但其實危機深種,只因武林各宗派大都因本莊聲名顯赫而暗生妒意,這百餘年來各派尚有深明大體的長老高人主持,還不怎樣,但再過二三十年,萬一各派後繼之士心胸狹窄,斤斤計較虛名,則一旦有事,各派勢必存坐視之心。另一方面大凡妖邪崛興,定以本莊為第一目標,蓋本莊聲名,於天下最盛,但其實根基淺薄,只不過是百餘年間之事,本莊人口本就不多,後輩則如我等兄弟三人,已是資質最高的三個,可是本莊獨門秘傳的龍魂虎魄神功,縱是勤修苦煉一輩子,最多也只及得我六成功力造詣。一旦有事,恐怕力有未逮,應付維艱!但我目見國事啁螗,外患交侵,如果單為子孫後代圖謀,豈是英雄豪傑的行徑,只好決然成行……」荊登齡話聲忽然停歇,黯然長笑一聲。荊登韶道:「峰叔可還有別的話說嗎?」

  荊登齡搖搖頭,道:「只有這幾句一向沒有告訴你們,目下局勢已達到攤牌之時,所以才想起他老人家當年憂慮之言,至於他說在軍中必定抽出餘暇,將平生武功心得著錄成冊,定名為『龍虎真經』這一節,我早就向你們提過……」

  司徒登瑜道:「照理說峰叔投軍二十載之久,那本龍虎真經本該早就著錄成功,為何不早點送達我們手中?這一點卻令小弟百思不得其解,難道說以峰叔的武功造詣還有甚麼功夫不能參悟,所以遲遲未能完成?抑是另有人事糾纏,此無法運送真經?」

  荊登齡道:「三弟擬想的兩個答案都有可能。我記得峰叔說過,他壯年時遍遊天下,與宇內武林各家派高手印證武功,是以胸中積聚的武學見識廣博之極,其中許多疑難,往往多半不解,但忽然觸景生情,豁然明白。當他離家投軍之時,尚有許多難題橫亙胸中,此所以他再三告訴我說,武學之道浩無涯岸,往往有平等武功家數,在一個天賦特異之人手上使出來,便大異其趣!」

  司徒登瑜道:「大哥能不能詳細點講究這毒聖之事?」

  荊登齡道:「我曾聽峰叔說過,毒門高手若要造就這等罕世無匹的毒中之聖並不十分困難,只要機緣巧合,碰上一個有這等稟賦資質的人,加以好些環境條件配合,那就是了!不過大凡毒門高手願意造就出毒中之聖,可是毒聖一出,毒門遲早都得死光死絕!」

  荊登齡停頓一下,接著道:「毒門中人為何會在毒聖出世之後,便死光死絕之故,峰叔也不大了了,想來這等邪門外道如果不是天然有種種剋制禁制的話,這世上豈不是早就任得他們橫行了?」

  司徒登瑜道:「大哥的揣測有理,現下我們只須找到一位毒門高手,就可以證實了!」

  荊登齡隨即將侄兒荊修善召入房中,荊修善行過禮之後,便報告說:「神彈三娘孟夫人早先回莊之後,一直都在靈堂內,侄兒幾次要跟她說話,都被她支出靈堂,看來她似是細驗丈夫身上致命之傷。」

  荊登齡沉重地尋思了一會,道:「二弟你到後宅取出各種珍藏藥材,以備風門大師及柏秋兄提神抗毒之用,為兄自去應付孟夫人,三弟籌畫撤退全莊之計,並即著手進行,本莊派出去查訪花玉眉桓宇等下落的人手都召回來,集中全部力量先行撤退!」

  荊登韶和司徒登瑜都答應了,荊登齡起身道:「孟夫人這段公案甚難措手,如果處理不當,可能引起武林另一番波瀾,那麼一來,各家派分散了力量,對頭便大大有機可乘了。」

  當下各人分頭辦事,荊登齡自個兒走到特設的靈堂之內,只見孟夫人站在棺柩前面,動也不動,他走到她身邊,只見靈樞的蓋子已經蓋住,當下低聲道:「孟夫人請恕老朽驚擾之罪!」

  神彈三娘孟夫人不聲不響,身軀仍然是紋絲不動。

  荊登齡接著道:「老朽此來有兩件事竭誠奉告,第一件是只要孟夫人查出正凶的話,務必賜告一聲……」

  孟夫人突然轉回身軀,只見她玉容憔悴,只兩個時辰不見,便顯然蒼老了不少,她面上毫無一點表情,道:「大莊主用這等上好棺木裝殮亡夫,這番盛情,未亡人永遠銘記心中,至於復仇之事,卻不敢有勞莊主!」

  荊登齡道:「夫人萬勿會錯老朽微衷,這等復仇之事,自然要由夫人親自下手,區區之意只是想知道這一干卑鄙毒辣的凶手們是誰,並且出事這處與敝莊近在咫尺,無疑也是存心跟敝莊過不去。老朽屆時但求有機會與那凶手放對比劃一場,一來瞧瞧他憑甚麼如此放肆,二來要試出他們例底是以何種卑鄙手段謀害孟李兩位兄台?」

  孟夫人聽他口口聲聲指責凶手是用卑鄙手段謀害孟李兩人,心中大為寬慰,道:「大莊主請說第二件事!」

  荊登齡肅然道:「第二件事便是要趁無人在此之際,私下與孟夫人再研討孟、李二兄致命,看看究是何家派的絕藝?」孟夫人不覺改容相向,斂衽道:「未亡人今午抵貴莊之時,驚聞先夫噩耗,只匆匆看過遺體,就趕去找那勾魂怪客崔靈,現下心中卻頗有所疑……」

  荊登齡道:「孟夫人心中有何疑惑,不訪說出,荊某決不將今日與孟夫人說的話向外洩漏片言隻字!」

  孟夫人道:「照傷勢掌印的顏色部位看來,似是少林或峨嵋獨門絕藝,哼,我看八成是這兩派其中之一下的毒手,少林的大孽尊者和峨嵋的人屠施獨足這兩個惡漢決脫不了干係……」

  荊登齡尋思道:「果然不出所料,她已認定是這兩名門高手所為!我得設法將她穩住,免得橫生波折,中了敵人奸計!」

  當下鄭而重之地道:「這兩位平生行事善善惡惡,不大明辯是非,孟夫人疑是他們所為,也不無卓見!只是這種大事不能草率便下斷語,否則徒然費去無數力氣,卻坐令真凶逍遙法外豈不冤枉?」孟夫人頷首道:「大莊主說得是,但不知如何能認出真凶?」

  荊登齡道:「老朽竭誠獻策,如有錯謬,還望孟夫人包涵才行!」

  神彈三娘孟夫人連忙道:「這話自是不消說的,便請大莊主賜教。」

  荊登齡舉手揭開棺蓋,道:「孟李二兄的遺體都經老朽以秘傳藥物特別處理,一年之內,遺體不壞,顏色不變,以便追查凶手……」

  他一面說著,一面把並排五具棺木的蓋完全揭開,細細驗看一遍,又道:「這五具遺屍與那天送抵此間時一模一樣,沒有半點變化,內行人眼中,一望而知他們遺體刀劍刺傷蹤跡,乃是中了掌力之後才加上去的。是以就算是三歲小孩,也猜得凶手後來用刀劍侵害屍首之故,是企圖掩去掌力遺跡……」

  神彈三娘孟夫人失聲而號,悲聲道:「他們身上的掌印是灰白色,除了少林的天皇掌和峨嵋的七煞掌掌力外,再沒有第三家啦!」

  荊登齡等她稍稍恢復冷靜,才道:「不錯,當日連少林及峨嵋兩派在場高手也敢否認。現下老朽要請問孟夫人一句話,那就找甚麼人幫忙復仇雪恨?」

  他略略一頓,不等對方回答,自己搶著又道:「老朽已猜想得出孟夫人一定去將令嬸陰姬顧亥請出來……」

  神彈三娘孟夫人道:「正是如此,那兩個老鬼我自知鬥不過,只好請我嬸嬸出頭!」

  荊登齡道:「令嬸的脾氣天下皆知,相信那個施開掌力的凶手也會曉得。」

  孟夫人道:「對啊!所以他才設法消滅掌印,我嬸嬸這次一出山,那兩個老鬼除非有如山鐵證,得以洗脫嫌疑,不然誰也別想活著!」

  荊登齡搖搖頭,道:「如果孟夫人這樣做,真凶手便將得意洋洋,竊喜詭計得逞……」

  孟夫人瞪目道:「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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