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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荊登齡道:「夫人試想別說武功高如大孽尊者和人屠施獨足這兩位,就算是老朽這等淺薄之士,如果真想消減掌印,也盡有法子可想,何必使刀用劍,徒然顯得欲蓋彌彰?」

  她仍然瞠目道:「依你說便如何?」

  荊登齡道:「老朽的看法卻正好與表面上證據顯示出的跡象相反。這個凶手的掌力正似少林天皇掌力及峨嵋七煞掌力,但終是近似而已,絕難盡行瞞過內行之人。所以故意用刀劍使掌印模糊不清,教人誤是少林峨嵋的獨門掌力!」

  她泣然地哦了一聲,荊登齡接著道:「還有就是這個近乎分明有意找到孟兄頭上,以便挑起孟夫人悲憤,去將令嬸激出來對付大孽尊者和人屠施獨足……」

  孟夫人聽了這話,可也不能不信了幾分,忖道:「是啊!如果消滅蹤跡,辦法多的是,何必用刀劍傷屍侵骸?再說放眼天下武林高手,也只有我嬸嬸一人脾性辛辣記恨,這事只要我一哭說,她老人家定然不分皂白,動身找那兩個老人拼命,莫非當真是嫁禍之計?」

  荊登齡將棺蓋一一蓋上,沉聲道:「孟夫人若要曉真凶是誰,用不著急急去找令嬸,反正此事只宜慎重,不能輕率只要查得出真凶正犯,就讓他多活幾日,又有何妨?總不能中了仇人之計才是?」

  孟夫人完全沒有了主意,低頭道:「大莊主有何良策可以查出凶手?」

  荊登齡忖思一下,道:「孟夫人且寬容三兩日時間,待老朽好好想一想。但目前孟夫人第一步須得隱藏起行蹤,好教仇人誤以為你已經找尋令嬸作主。這一來敵明我暗,定可查出蛛絲馬跡。」

  孟夫人道:「有勞大莊主費神籌思,先夫泉下有知,亦將感激不盡!」

  荊登齡道:「孟夫人請到附近村莊暫時歇歇,這幾日靈柩也得運離此地。」

  孟夫人說道:「貴莊房舍甚多,何必再行遷移?」

  荊登齡嘆口氣,道:「實不相瞞,敝莊現在面臨浩劫,孟夫人及幾口靈樞留在此地,怕不大穩當!」

  孟夫人輕吁一聲,道:「未亡人聽大莊主口氣,大有疑惑惡鬼嶺之人暗施嫁禍之計的意思,何況想要查出殺害先夫真凶之事,還須仰仗大莊主主持,貴莊主目下有事,未亡人豈能一走了之,如果大莊主不嫌未亡人本事淺薄,願在後宅暫駐!」

  荊登齡心想那毒聖何等了得,孟夫人雖有神彈之稱,但決奈何不得這個毒門中至高無上的人。

  當下微笑道:「老朽一半是加意提防,一半是誘敵深入之計,故此這就要撤退全莊,孟夫人隆情盛誼,老朽心領就是,但孟夫人最好還是隱身附近村莊之中,以便暗下打聽,短期之內,切切不可露面。」

  神彈三娘孟夫人自是以夫憤為重,當下應承任他擺佈。

  荊登齡眼見武林中,一場大禍被自己消弭於無形,心中暗暗欣慰,回到外面,忽見司徒雄匆匆奔來,稟道:「韶叔祖在第二密室恭候,有極要緊的事。」

  荊登齡怔了一下,忙忙奔入後宅,心想那第二密室乃是後來拔出供花玉眉等人居住之用,荊登韶在那兒等著相見,莫非與花玉眉有關?

  眨眼間已走入一座院落,踏進書房之內,伸手在書櫥內按一下,櫥邊的牆壁忽然出現一道窄窄的門房。他閃身入內,卻是一間陳設雅淨的房間,房內除了二老莊主荊登韶之外,那花玉眉及紅衣醜婢赫然在座。

  荊登齡喜動顏色,拱手道:「姑娘芳蹤忽現,定必有所見教……」

  花玉眉嬌媚一笑,只見她此時已作普通村女打扮,荊釵布裙,卻無損絲毫天香國色。她道:「大莊主期望甚厚,使我頗感惶驚。」

  她輕輕笑一聲,接著又道:「我此來的確有要事趕辦,一是帶了一點靈藥,挽救少林武當那二人所中之毒。二是特意要在本莊的莊口水井中下毒藥,不論人畜只要喝上一口,立時便得毒發身亡!」

  荊登齡頷首道:「這個使得,請姑娘先賜予解毒救命之藥!」

  他念念不忘救人之事,足見他俠心義膽,先人後已,玉眉暗感佩服,向紅衣醜婢點點頭,那醜婢從包袱之中取出兩個大瓶。一瓶貼上寫明沖酒內服的紅紙條,另一瓶則寫明煮水沐浴四字,都證明用藥份量。

  荊登齡大為放心,道:「花小姐真有神鬼莫測之機,看來那風門大師柏秋兄的性命保得住的了,只不知那毒中之聖是何來歷,何以甘心受勾魂怪客崔靈支使?」

  花玉眉面色大見沉重,緩緩道:「那毒中之聖就是桓宇,眼下已被勾魂怪客崔靈用『攝心迷魂大法』制住心靈,行動思想受崔靈支配控制。」

  二老聞言相顧失色,花玉眉嘆了一口氣,道:「現在我的處境也甚狼狽,伍放前此中計被擒,後來又賭輸了,必須將本莊的一切動靜暗中通知敵人。我雖是從他身上發現了潛在本莊的奸細,將那廝殺死,但其時便迫得將伍放帶走,免得讓他洩漏機密。」

  二老直到這時才恍然大悟數日前本莊一個輩份比自己還高的堂叔忽然暴斃,竟是花玉眉下的毒手。

  他們都曉得那位堂叔年輕之時曾經在江湖上混過一段時期,名聲甚差,後來大概是避禍,才回到龍虎莊。

  這個堂叔年紀比三老還年輕一點,想是昔年在江湖有甚麼把柄落在敵人手中,故此迫他充當奸細內應。

  花玉眉又道:「伍放之事暫且不提,我此來除了佈置疑陣誘敵入莊之外,還要與兩位商量如何救出桓宇之事。」

  她的話聲微頓,見二老沒有開口,接著又道:「此人若是不能救出,便須從速除去,未知三老可曾有這對策?」

  荊登齡應聲道:「有是有,但極是可怕,最好避免使用。」

  荊登齡為了精細老練,一聽就知花玉眉其實是要先行探知他們有何剋制桓宇之法,並非真心肯讓桓宇送死,是以本不欲宣洩出來,免得她有防範之策。

  但目下二弟已經開了口,不能再隱,便接口道:「此一對策甚是殘酷,先前因不知毒聖就是桓宇老弟,所以作此打算……」

  當下將如何與桓宇同歸於盡的計策說了出來。

  饒她花玉眉膽智過人,聽了這種計策,也不由得微微失色。

  她可深知三老這等人物乃是說得出做得到之人,心中暗暗慶幸,忖道:「如果我不是問出秘密,桓宇只怕難免焚身之危了……」

  她迅速想妥計劃之後,道:「桓兄乃是當今少有的人材,如果這樣喪生,固然可惜,而你們三老之中也得有一位陪他同死更是武林一大損失,我這就趕緊設法求得破解崔靈迷魂攝心大法的秘訣手段,便可將桓宇兄爭取回來。那時以他一身毒功,盡可用這於對付那萬惡魔王『鐵血大帝』了,未知三老意下如何?」

  荊登齡道:「這自然是上上之策,有勞姑娘,費心費力,老朽日後不知何以為報!」

  花玉眉道:「報答的話不消提得,只是我此去最快也須得有半個月工夫,貴莊現下面臨強敵,局勢已經大變,不似從前尚在曖昧階段,可以拖延時日。目前卻是弩張劍拔,恐難拖延至半個月之後……」

  荊登齡道:「姑娘說得極是,老朽正要撤退全莊人口,散居各親戚朋友家中避禍。因思本莊百餘年來由先輩辛苦經營,如今在武林中略有聲名,其勢不能老朽兄弟手中毀去,是以老朽兄弟仍須留守本莊。若然那崔靈派人侵擾,決予顏色……」

  他說到此處,話聲一頓,突然換轉話題,道:「花小姐早先曾經提及在本莊各口水井中下毒,不知錦囊中有何妙計?」

  花玉眉尋思片刻,道:「此事等一會再行奉覆,現下我先作一個大膽猜測,那就是惡鬼嶺之人這刻已盡數派遣出來,把守全莊四周要道,莊主們如要遣散全莊人口,只怕立時就惹起一場慘烈廝殺,雙方免不了慘死流血……」

  荊登齡沉吟道:「這就奇了,勾魂怪客崔靈也是當今罕見的人物,他怎會斷定我們竟肯作出不惜貽譏江湖,遣散之舉?」

  花玉眉微笑不語,心中忖道:「我曉得凡是毒門高手要施展毒殺全村手段,總要依照規矩,先發警告,然後傾巢出動,把守各要道,並且故示形跡,好教龍虎莊三老斷絕了遣散全莊之想,哼,哼,這內情我本待坦白告你,但現在為了救桓郎一命,只好暫時隱瞞。」

  荊登韶出去命人出莊探看,回到房中,只聽花玉眉說道:「本莊之人待後天午時過後,方可打水飲食!」

  此事不比等閒,是以二老不敢怠慢,立刻出去。到了外面,荊登韶問道:「她已在全莊各處水井中下了毒麼?是甚麼毒?大哥準知她下的毒一定靈驗?」

  荊登齡道:「是甚麼毒藥為兄不得而知,但只看她有本領保住風門和尚大師及柏秋兄性命,便可相信她下的毒定會生效無疑。」

  這時在密室中的花玉眉神色十分沉凝,顯然心事重重。紅衣醜婢道:「小姐何以不把我們假扮百毒魔娘呂瑤之事告訴他們?」

  花玉眉道:「我原想和盤托出,但為了桓宇性命著想,只好隱瞞不說。日後如若桓宇有難,你可如此這般,千萬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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