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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


  高戰聽了這些話,駭然詫道:「原來是他?」

  他初聞那蒙面文士發話之時,已經暗起疑心,這時又聽說他持有「天竺佛牒」,這才恍然而悟,敢情那蒙面文士的語氣聲音,竟極似自己正要天涯追尋的金魯厄。

  這一剎那,高戰內心彷彿澎湃翻騰的浪潮,激盪得微微顫抖,正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他正愁無處尋到金魯厄,萬萬想不到才到普陀,竟會無意間在這「禪林上院」撞見!一知蒙面文士竟是金魯厄,使他不禁又聯想到金英,心靈深處,忍不住越加顫抖得厲害……

  金英被他擄持萬里,必然也到了中原,她現在會落在什麼地方?可曾被他傷害或欺凌了嗎?

  高戰握著短戟的手,不住地劇烈抖動著,眼中怒火外噴,咬得口中鋼牙格格輕響,他彷彿從金魯厄的蒙面黑巾之中,已看到金英那哀怨如訴的面龐,以及金魯厄的得意奸詐的獰笑……

  他與金魯厄本沒有仇恨,以往僅是對金魯厄叛師欺祖的可鄙行徑有些輕視而已,但如今目睹金魯厄出手毒辣,再加上金英的被擄,使他不由升起滿腔仇恨之火!

  可是,令他不解的是,金魯厄怎會獨自來到普陀?他強欲索取那部「伽藍玉勒真經」有什麼用處?同時,他為什麼要用黑巾蒙面?禪林上院那斷腿方丈為什麼仍要對他以禮相待呢?

  這許多解不透的迷團,好像一個接一個的鎖環,緊緊束縛著他的心!

  突然,寺中又揚起「嗆嗆」兩聲鈸響,寺門外那兩行手持火炬的灰衣和尚迅捷地轉身向寺內奔回,火光一暗,山門外已不見一個僧人。

  金魯厄放聲大笑道:「禿驢們,劫運當頭,你們還想逃生不成!」話落時,人已閃身立在寺門之前。

  那黃衣矮僧大袖一抖,身形凌空而起,掠過院落,飄落在金魯厄面前一丈以內,錯掌喝道:「貧僧大慈,欲領教施主的天竺絕學。」

  金魯厄不屑的冷笑數聲,道:「大師父只怕不是此院弟子吧?半月之前,在下似乎並未見到過你?」

  大慈恨恨道:「貧僧適巧遊方在外,否則,絕難容得施主在禪林上院放肆行兇!」

  金魯厄笑道:「好說,好說,在下遠從天竺來此,旨在索回咱們天竺至寶伽藍玉勒真經,不得不休,大師父若是知趣的,就該轉請你們那老禿驢乖乖獻出來才對!」

  大慈和尚忍無可忍,大喝一聲:「狂徒住口,你且先試試貧僧無上降魔大法,再提真經也不遲。」

  叱喝聲中,左掌一揚,出手竟用了西藏密宗門的「大手印」心法,閃電般向金魯厄小腹按了過去!

  這大慈和尚人雖粗矮,卻顯得是位內家名手,出手不但快得出奇,而且掌力收發由心,足見是個曾經高人陶冶的高手。

  金魯厄見他出手一招竟然不凡,眼中微露驚訝之色,擰身向左一旋,儒衫震起一股護體罡風,同時穿掌遞出,竟是一招硬接!

  兩人掌力一觸,平空爆起一記悶響,金魯厄雙肩微晃,那大慈和尚卻猛地退後一步,臉上微微變色。

  金魯厄揚聲笑道:「大師父功力超卓,比你們那位方丈強多了!」狂笑中,身形一擰,雙手伸縮,眨眼間竟一連拍出五掌。

  那大慈和尚怒叱一聲,雙掌互捏斜舉,突然吐氣開聲力砍而下,狂飆橫掃,登時將金魯厄的掌式一齊封住,金魯厄略微一緩,大慈和尚忽然左腳欺近一大步,又是一聲大喝,居然使出北派正宗的「大摔碑手」法,閃電般回攻一招。

  全魯厄輕「咦」一聲,掌上遽然變剛為柔,五指疾翻,反扣和尚脈門,敢情他也看出這和尚所學極雜,而且處處使用剛猛之勁,好像存心要跟自己拼個兩敗俱傷似的。

  大慈和尚一連變換三種掌法,見仍然勝不得金魯厄,陡地又發出一聲暴喝,身形遽爾飄退,兩手握拳一陣遙擊,空中不住「波波」連聲,竟改用「形意門」無形神拳掩住門戶,探臂反抽,忽地銀光燦爛,手上已多了一面閃閃發光的鋼鈸,大喝道:「狂徒,亮兵器咱們再拼幾招!」

  全魯厄笑道:「你認為憑你這身武功,便值得在下亮兵器嗎?」

  大慈和尚怒極反笑,也不再多話,銅鈸迎面一圈,陡地一招「力士排山」,攔腰掃了過來。

  金魯厄好似有意炫耀武學,驀地一聲清嘯,身形凌空而起,懸空突然翻了一個觔斗,頭下腳上,雙掌化作「蒼鷹搏兔」,逕扣和尚肩井穴。

  大慈和尚左腿一弓,銅鈸斜舉上封,乘勢吐氣開聲,又搗出一記「無形神拳」。

  如此一上一下,金魯厄無處著力,原是最不適硬接硬折的,但金魯厄不愧身負「恒河三佛」驚世駭俗的絕頂武功,但見他掌勢疾變,竟與大慈和尚一招硬接!

  勁力一交,大慈和尚向下一沉,金魯厄借勢騰身又起,人在空中仰面翻滾,宛若一頭大鵬,瞬息間又電掣般閃撲而下。

  那金魯厄不愧是個絕頂聰明的人物,這一招,正是當年「恒河三佛」在小戢島上初逢「海外三仙」時,慧大師在石筍尖端施展過的「蒼鷲七式」絕妙身法,那時金魯厄和辛捷都在島上觀戰,被他牢記了去,幾經演練,竟化成了一招「海鷗掠波」。

  當年「海外三仙」大戰「恒河三佛」,高戰並未在場,是以他一眼看出金魯厄這一招詭異多變,令人莫測高深,登時心頭駭然,料定那大慈和尚必難擋得住,連忙厲叱一聲:「金魯厄!住手!」

  喝聲才出,人已離樹飛起,搶撲過去……

  然而,他卻終於遲了半步。

  那大慈和尚不明這一招詭變百出,而且在一個內功修為有根基的人施展出來,威力更甚,仗著自己手上多了一面鋼鈸,竟不閃不避,鋼鈸一翻,硬用一招「雲鎖五嶽」封住頭頂!

  就在高戰出聲喝的剎那,金魯厄辣手已出,雙掌一合一翻,那綿綿無上的內家至高勁力猛擊在鋼鈸之上。

  只聽「噹」地一聲脆響,金魯厄業已飄身落在一丈以外,那大慈和尚右臂奇痛莫名,心神一陣震盪,兩腿登時痠軟,仆地跪倒,按捺不住,「哇」地張口噴出一大口血,神志頹喪地垂下頭來。

  高戰縱身躍到,大慈和尚業已負了極重的內傷,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

  群僧一陣騷動,那藤床上的斷腿老僧合十垂目,滴下兩滴晶瑩淚珠,黯然喧道:「阿彌陀佛,祖師慈悲。」

  另三名黃衣僧人一齊搶出寺院來,院中佈陣的灰衣弟子緊跟著向前迫近一大步,戒刀閃耀,似欲出手……

  高戰向群僧微一擺手,低喝道:「且慢,在下自能打發這人。」

  他緩緩轉過臉來,眼中激射著懾人的光芒,向金魯厄冷冷叱道:「把你那勞什子的布巾取下來吧!」

  金魯厄想不到高戰會在此地出現,肚裡自也心驚,但仍強顏鎮靜的笑道:「呀!原來禿驢的靠山竟是你啊?」

  高戰怒目一瞪,厲叱道:「叫你把臉上的布巾取下來,你聽見了沒有?」

  這一聲大喝,恍如平地春雷,在場群僧盡都一震,金魯厄情不自禁伸手摸臉上布巾,訕訕笑道:「我若不願取下來,你便怎地?」

  高戰此時急怒已達極點,冷笑道:「你要是再不識趣,別怪我……別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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