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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十六 百年仇怨

  且說高戰隨金鳥轉了幾個大彎,來到一處幽谷,四周都是花草,當中凹下一塊方圓約有餘畝,那路上相識的少年金英,正端坐在中間,舉起白嫩小手向他招呼。

  高戰一縱身下了谷底,那谷只有一丈左右深淺,姓金的少年滿面堆歡道:「大哥真是信用,昨天我就看到你啦,只是我不喜歡身旁那姑娘,這才跑到此處用笛子招呼你。」

  高戰道:「那位姑娘是我好朋友,人是很好的,只是脾氣有點怪。」

  金英道:「又小氣又驕傲,有什麼了不起。」

  高戰不言,金英柔聲道:「大哥,我邀你來也沒有什麼別的事,咱們相交一場,我就要回家了,如果連彼此身世都不知曉,那還叫交什麼朋友。」

  高戰道:「是啊,上次你說教你吹笛的白婆婆,我聽前一位老輩說她是南荒四奇么妹啦。」

  金英大奇道:「這事當今天上只有幾個人知道,你說的那老前輩到底是誰啊?」

  高戰道:「是東海三仙之首平凡上人。」

  金英臉色一變,恨聲道:「原來是老鬼,師父真恨死他了,師父也被他害慘了。」

  高戰對於平凡上人無憂無束面嚴心慈的性子甚是仰慕,他見金英罵平凡上人,正色道:「英弟,你怎可出口傷人,這位老前輩別說武功天下第一,就是算年歲,普天之下也難找出如此高壽,你師父是誰?我想定是他老人家晚輩,怎麼這樣無禮。」

  金英見他正色責問,臉上一紅,幾乎急得哭了起來,委委曲曲道:「我師父就是白婆婆,她不但教我吹笛,而且教我武藝,高大哥,你聽我講段故事,你便明白師父為什麼恨平凡上人了。」

  高戰上次聽平凡上人說起南荒三奇和白婆婆,正說到關鍵所在,上人忽然飄然而去,心想這幾人之間定有恩怨相纏,就連一塵不染苦修多年的慧大師也涉及在內,這金英既是白婆婆徒兒,定然知道其關係,於是便道:「英弟,這件事我只知道一點點兒,你說給我聽可好。」

  金英點頭,略一吟道:「當年師父是南荒四奇的么妹,脾氣又嬌又蠻,像是你的女伴一樣,大家當她面叫她南荒仙女,背著她卻喊她蠻女。大哥,你想想看有三個大靠山師兄,師父自己又長得很美,而且武功又俊,當然會目空一切啦。」

  高戰接口道:「這個上人也說過的,後來她又怎麼會和慧大師交惡呢?」

  金英道:「師父就這樣有若公主一般的過日子,南荒三奇個個生得都很英俊,而且又是親生兄弟,三人在外威風凜凜,出言即是法令,可是在小師妹面前卻一向將就慣了,百依百順,那老二老三就是我二師伯和三師伯,一向唯大師伯馬首是瞻。」

  他歇了口氣,又道:「後來我大師伯偷偷愛上了我師父,他那兩個弟弟也幫著大師伯出主意,討取師父好感,可是過了一年,師父仍然我行我素,對大師伯並未特別親近,大師伯傷心之餘,這就放棄心念,潛心武學,咱們南荒一派武功竟被他們三人練到登峰造極。」

  高戰心想這三人雖則兇惡,倒是非常友愛。金英又道:「這一年,師父廿歲生日,不但南荒邊地綠林豪傑備送重禮祝壽,就是中原也有不少高手專誠來賀,因為師伯三人這時的名頭已是震驚湖海了,就這樣,惹下了一件不可挽回的悲劇,我師父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師伯被關在無底洞中將近百年。」

  高戰聽得津津有味,不敢打斷金英話題,見他忽然住口,只得以目示意,催他快講。

  金英抬起頭來,仰視向晚的天空,良久才嘆口氣道:「這些都是師父告訴我的,她一生的感情就在這次生日宴會後斷送了,所留下一點點兒都灌注給我,她老人家對我真是好得不得了。」

  高戰忍不住問道:「難道平凡上人也來了麼?」

  金英道:「平凡上人那時方自少林逃禪,躲他少林寺徒子徒孫的追蹤都來不及,那敢公開露面。」

  高戰聽她不再喊平凡上人為老鬼,很感欣慰,對金英微微一笑,表示嘉慰,金英繼續道:「來的不是別人,乃是太清門中鼎鼎有名的美人,太清玉女西蘋。」

  高戰接口道:「那就是現在的小戢島主慧大師。」

  金英點頭道:「那太清玉女據師父說的確美極,人又天真可愛,師父一生自負容顏絕世,也不由從心底為玉女喝一聲采。這玉女在滇池住了幾個月,她對於南荒風光甚是欣賞,大師伯敬她年紀雖輕,卻已是一派宗主,親自陪伴她遊山玩水,大師伯學富五車,人又瀟灑多才,太清玉女出身名門,在中原不知風靡了多少年輕俠士,想不到竟會在南荒對一個半邪半正的人垂青。大師伯在傷心之餘,對於這明慧可人的小姑娘也甚是喜愛,我二師伯三師伯還不是趕緊湊趣,替他們大哥安排種種好機會。」

  金英說到這裡,又嘆了口氣道:「師父說有些事情是老天爺已安排好的,不管你想什麼辦法,也不管你從那條路走,那結果都是一樣的。」

  高戰忖道:「這白婆婆真是歷經滄海,是以見事深刻,想來當年之事甚是悽慘。」

  金英道:「大師伯和太清玉女交遊了幾個月,兩人形影不離,大家都為他兩人慶賀,師父卻愈來愈不高興了,常常背著人一哭就是一天。後來大師伯向師父宣佈將與太清玉女成婚,師父一聽之下,勉強裝著笑容道賀,話未說完,忽然哇哇吐出兩口鮮血,大師伯大驚,連忙扶她進屋,悉心替她調治了一個多月,這才病癒,這樣他和太清玉女的婚期自然延遲下來。」

  高戰道:「原來你師父也暗中喜愛你大師伯哩!」

  金英哦了一聲,不喜道:「大哥,你對女孩心事知道不少呀,我想你一定和不少的女孩子作朋友。」

  高戰喃喃不知所語,金英又道:「我大師伯在師父病中,聽到師父夢語,才明白原來他這個小師妹竟然心裡也偷偷喜愛自己,只是從前少女情怯,而且又嬌縱已慣,是以對大師伯並不稍假詞色,大師伯起先原是喜愛這個小師妹,可是如今太清玉女也成為心中至愛之人,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一個好辦法。」

  高戰心想:「這三個老魔倒也非完全無義之人,只是憑一己喜怒而殺人,這卻大為不對。」

  金英道:「我師父的父親,就是南荒一門的開山祖師,南荒四奇是其嫡傳弟子,我大師伯受他師父臨終託孤,要終身善待這小師妹,大師伯身受師恩,怎麼也不願使師妹傷心,雖然太清玉女可愛已極,可是大師伯為免打擊師妹,終於想出一條絕路。」

  高戰道:「太清玉女真是悽慘,她並沒有做錯任何事,可是老天爺硬如此罰她,她燦爛一生就這樣完了。唉!你師父,白婆婆──」

  金英道:「師父說這就叫前緣天定,她說當大師兄離開她那天,神色甚是怪異,眼光中流露出至愛和絕望,大哥,當一個名聞天下的大豪傑,從他眼中流露出的不是令人心醉的神光,而是英雄末路的眼神,那情況真是難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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