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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武揚接著說道:「羅兄相不相信世上真有返老還童之說?」

  羅大成愣了愣,詫然道:「武兄這話好像是指此人之頭髮而言,這就叫小弟更加不明白了,此人一頭白髮白如銀絲,何來返老還童之象徵?」

  武揚手朝死屍一指道:「羅兄最好再彎下腰去看看清楚!」

  羅大成將信將疑地溜了武揚一眼,果真彎下腰去,伸手撥向老家人那一頭白髮,突然,羅大成手在那蓬白髮中僵住了!

  白髮下面,赫然一頭黑髮,所謂白髮,原來只是一頭假髮!

  羅大成呆了片刻。站起身來面向武揚不勝其茫然道:「這廝一頭黑髮盤得很緊。假髮澤如真,亦與普通假髮有別,如非扒撥。根本沒有看到裡面黑髮之可能,武兄這,這是如何發現的?」

  武揚搖搖頭道:「羅兄猜錯了,老實說,在此以前小弟實在並沒有發現什麼!」

  羅大成猛然一呆道:「怎麼說?!」

  武揚微微一笑道:「正如羅兄适才所說,小弟不過是『心有所疑』而已!」

  羅大成又是一呆道:「什麼?你是說你僅僅有些疑心便決定採取行動?這—一要是萬一斷錯了如何是好?」

  武揚深深歎了一口氣,點頭道:「是的。萬一判斷錯誤,便要誤傷下條人命,不過,尚好……在到目前為止,小弟在這方面還沒有出過什麼差池。」

  羅大成深不以為然,微微搖頭道:「小弟覺得武兄以後最好還是慎重些,這種事,斷對了一干次不能誇對,斷錯一次便得遺憾終生……」

  武揚皺眉道:「話固然這樣說,可是你要知道,在這一念之間,時間雖然短暫,卻維繫著敵我之生死存亡,且舉眼前這個例子吧。假如不是小弟秉性行事,你又怎知道這廝會在什麼時候向我們下手?」

  羅大成不禁點頭道:「細想起來——」

  羅大成說著,忽然喚了一下道:「對了,小弟忘記請問,武兄對這廝生疑,系有何引發,既雲並無任何發現,僅及心有所疑而已,又怎能斷然道出這廝一頭頭髮有問題的……」

  武揚淡淡笑了一下道:「『疑』,是早就播下種子的了,在近宅之前,我們不是已經經過一番推測麼?之後,大門突然打開,相信那時的羅兄一定很驚訝,事實上,那時小弟之驚訝並不在羅兄之下。不過,在這廝問及小弟是誰之前,小弟始終沒有想到其它方面去。就在這廝脖子一歪,目注小弟向羅兄問出那一位是誰之際,在這一刹那,小弟驀然感覺到這廝身份之不可靠!為什麼呢?因為在這廝測臉發問時,神色似乎微微一凜,仿佛什麼秘密在大意之下給洩露了似的,小弟當時忖度。這廝並沒有說錯什麼或做錯什麼,為何要有這種警惕的態度呢?難道毛病出在他脖子一歪上面不成?接著,小弟心中一亮;猛然憶及這廝頸子問的皮肉隱約中好像很滑潤,根來不像老年人那種皮蕩蕩的樣子。」

  武揚頓了一下,接著道:「在這種情形之下,可說是小弟的長處,也可說是小弟的短處,小弟行事,一向當機立斷,不論是與否,絕不放鬆瞬息良機。小弟出手,就在這一念中形成,至於現在談到頭髮上去,不過是依此類推之結果。頸子不似老年人,會有一頭白頭發麼?至於反問羅兄對此人容貌方面哪一點印象最深刻,那不過是因為此人容貌平庸,與一股老人無異,應無可資妃認之處,同時,這種平庸的相貌。模擬起來卻是甚為容易,因此,小弟猜想,羅兄說對此人記得清清楚楚,很可能只是指此人一頭白髮而言。小弟這樣發問,亦不過藉此證實一下小弟之猜想是否正確罷了。」

  羅大成不禁點頭道:「不愧為『俠魂武揚』,——小弟可又要讚美一次了。」說著,抬頭問道:「現在怎辦?」

  武揚反問道:「依羅兄之意呢?」

  羅大成思索了一下道:「依小弟之意……這兒既有匪徒留守,內院情形,蓋可想見,去空無一人的裡屋徒事援索,亦甚無謂。倒不如爭取時間這就趕向邛來,魔幫一名令主是該派的七煞劍唐天鵠。現在又多出一名年輕的問題人物祁心正是該派門下弟子,該派掌門人對這情形總不能推說不知道,我們不妨過去聽聽那位擎天掌的解釋。」

  武揚點頭道:「小弟也曾一度想到要這樣做。」

  羅大成訝然道:「現在呢?」

  武揚沉吟著道:「如今小弟的想法稍有變更。」

  羅大成忙問道:「那麼武兄意下如何?」

  武揚望向羅大成道:「據小弟所知,邛來掌門人擎天掌狄青棟,為人雖在正邪之間,但行事手段一向卻很磊落,此人應非行險使詐之徒,如果此人業已淪落魔籍,我們明著去,無異自投羅網;同樣的,如果此人亦不悉部分門下弟子之行徑,我們去責備他,將如同問道於盲,所以,小弟主張,我們離開這兒,走,仍是向西走,既然邛來門下先後已經有兩代弟子參與魔幫,邛來附近,如非魔幫總舵所在,該處也必設有魔幫之分舵或支舵,我們不妨到那邊明查暗訪,相機行事,等有了進一步發現,再做進一步之決定!」

  羅大成連連點頭道:「這樣也好。」

  於是,二人略事收拾。出門上馬,重新折返白沙井。

  回到鎮上,羅大成修了一封家書,花銀子雇得一名腳力,著其克日趕去平昌送交解府解大小姐收受。

  羅大成在書信中不敢備述所見,又不忍捏報平安。僅措詞含混的道及他和武場已經到過這兒唐家老宅,現因別事需要前赴川西一行。快則一月。遲則三二月定當盡速返氛『最後在書末贅附,希望愛妻寬心在家等待,他會當心自己,不必為他懸念。

  然後,二人賣去馬匹,搭上二條上行江船,前往成都。擬由成都轉青城,再向邛來山區潛進。

  武揚刻下已非本來面目,故不擔心身份遭人識破,在上船之前,為慎密行蹤起見,武揚建議羅大成也將本來面目施似易容之術,改裝成一名老成持重的中年商人。

  船行一路無事,十數日後到達成都。

  二人擬在成部休息一二天。購置幾件應用品,再向青城方面進發。

  這時為元月下旬,成都城中,依然不脫年節餘象,到處仍可見到那些居民們穿著鮮衣,一家家趕著春酒。

  武、羅二人訂好客棧,信步來到西校場,忽然發現西校場那片空地上擠滿閒人,人群中且不時有歡呼之聲傳出。

  羅大成向武揚低聲問道:「那些人在瞧什麼?」

  武揚抬頭向前掃了一眼道:「不是耍戲法,便是賣膏藥。總逃不過這一類玩藝兒。」

  羅大成隨著眼皮道:「過去看看怎樣?」

  武揚沉吟了一下點頭道:「橫豎閑著無事可做。過去看看也不妨。」

  於是,二人上前向人群中擠過去,憑二人臂力,要擠去最前面,自然不算一回事。

  果然不出武揚所料,場中正是一批江湖郎中在推銷所謂「有病治病,無病延年」的「大補丸」。

  普通推銷成藥之團體,多系有一家老幼組成,但現下這一群卻似乎有點不一樣,六八人之中,十之八九為年富力齡的青年漢子,這以外,僅有一名老者和一名少女。看樣子,老者和少女似為祖孫關係,那批健壯的青年,設非老者之子侄,當即為老者之門人弟子。

  這時,場子好象才開始不久。正有一名赤著上半身的青年在耍石鎖。

  那把石鎖,估計當在四五十斤左右,但拿在那名青年甯一中,簡直不當一回事,舉起,放下,如玩泥球,就這樣,還不算。

  驀聞一聲斷喝,石鎖突然脫手升空,拋上去足有七八丈之高,接著,那名青年又是一聲嗨,平平穩穩伸手接住!

  人群中轟然爆出一片采聲!

  羅大成低聲說道:「雖然這不算什麼驚人技藝,但在一般賣藥者而言,能練成這股氣力,也就相當難得的了!」

  武揚注目點頭道:「是的……」

  接著,自語喃喃道:「一般賣解者。為引人測目;多走外家路子,一以鍛煉胸臂等處之肌肉為主,然而現在這名青年人,胸臂等處並無異常表徵,顯屆練的正宗內家功夫,假如小弟沒有走眼,這名年青人之能被當不只此……」

  武揚說至此處,場中銅鑼當當數響,那名老者定聲發話道:「好漢不扛旗,笨烏先飛,諸位,這不過是老漢末徒的一手笨功夫,精彩的還在後頭!」

  那名少女銅鑼一敲,脆生生的接口道:「現在看師父的!」

  老人轉過臉來狠狠碎了她一口道:「誰要你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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