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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墨師爺神態如故,折扇嚓達一聲灑開又收攏,同時舉壺喝了口酒,咕的一聲嚥下,然後,乾笑著道:「這就是你老弟台的不是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那是誰也不會強人所難的。但是,從老弟台沉吟良久,然後才又說出這種話來,咳,咳,老弟台,你想想看,要是換了你老弟台,站在我窮酸的地位——」

  單劍飛冷冷截住道:「怎麼樣?」

  墨師爺乾笑一聲,睜眼低低地道:「弟台知道『墨』字怎樣寫麼?『黑』加『土』是不是?咳咳,現在索性告訴了你弟台吧,我窮酸並不姓『墨』!這樣說夠明白了嗎?還肯不肯說?」

  單劍飛心頭一動,又退出一步,同時於心底迅忖著:「一位姓『白』的中年人——這位姓『白』的,易容術為武林一絕——『總之,你可到洞庭附近遊蕩,如遇上身手奇高,而不欲人知的武林人物,不管他外形如何,都不妨——』眼前此人年歲適中,身手不弱,至於外在言行,不能算,因為那也許是故意做作出來的,現在的問題就在:『洞庭附近』,『附近』兩字究竟包括多遠?

  「岳陽是附近,江陵是附近,雲夢二澤也是附近,那麼,這兒安陸地面算不算『附近』呢?『百塵』留書時尚不知『玉帳聖宮』會設在君山,這種意外變化,帶來『洞庭方圓八百里不許武林人物無故擅近一步』的嚴律,是不是『附近』所包括的範圍,也就得隨之伸張呢?」

  還有:「這人不姓『墨』而自稱姓『墨』,這種行為是否可解為真正身份『不欲人知』呢?再者他又為什麼自動聲明是假姓?

  「黑』加『土』,『黑』正好是『白』字的反義字,他並且還加說:「這樣說夠明白了嗎?還肯不肯說?』這是不是因為看出我什麼地方可疑,而故意借『小金寶』為題,在『試探』或『暗示』於我呢?」

  單劍飛毅然決定了,這也許是冒險的,但是,他等待得太久了,他不能失去這個機會,就是冒險也顧不得了!

  於是,逼視著對方,戒備地道:「尊駕不姓『墨』,並詳解墨字的寫法,難道,尊駕是姓『白』不成?」

  墨師爺微吃一驚,期期張目道:「武林中有名氣而——而姓白的——總共才——才——你以為——這——這是誰告訴你武林中有個姓白的?」

  單劍飛暗道一聲:「是了!」左臂一抖,沿臂滑下那半截七星斷劍,向前連跨兩步,低低托出道:「它的原主告訴的,認識那人麼?」

  墨師爺目閃異光,不知是驚駭還是興奮,臉上透著無比的激動,朝斷劍目不轉瞬地瞥視了好半晌,最後深深一嘆,喃喃道:「終於見到它的上半截了——」接著啟目點點頭,又嘆口氣道:「難為你夠機智的,好,拿過來吧!」

  單劍飛心跳如狂,皇天不負苦心人,他,終於找到了「姓白的」了!

  單劍飛雙手平持著,送上斷劍,以墨師爺掩藏身份的中年文士帶著無限感慨的神色,將右手折扇插入懷中,伸手去接,手指摸著劍身,突然向前一滑,迅如電光石火般地一把抓住單劍飛左腕脈門!

  單劍飛剛喊得一聲不好,「魚際」與「太淵」之間的經脈一麻,周身已勁力全消!

  單劍飛喘息著,臉色煞白,兩眼卻紅如火珠,額汗顆顆滾下,他不作徒然的掙扎和反抗,僅以憤怒的眼光告訴對方:「我只要能留得命在,終必寢爾皮,食爾肉,教你挫骨揚灰!」

  墨師爺四下望了一下,嘿嘿冷笑道:「知道本俠是誰麼?『婦德』『凡粉堂』的『師爺』?是的,但這也不過是臨時託身而已。嘿嘿,那些陰陽怪氣的女人,該多討厭?只有天曉得!」

  單劍飛咬牙不發一語,靜聽著對方說下去。

  居心莫測的灰衣中年文士又發出一陣得意的乾笑,壓著嗓門接下去道:「但要是你小子以為本俠是玉帳聖宮方面的人,也錯了!知道『墨』字分解,『黑』加『士』的真正意義嗎?『黑心秀士』之謂也。二十多年前被武林稱為『花蝶幻影』的史端明,便是咱家!嘿嘿嘿,『黑心秀士』也者,不過是咱家幻身千百中,最為人知的名號之一罷了!」

  單劍飛知道自己這下是完定了!

  「黑心秀士」這名字他曾聽百塵不止一次提到過,說此人心狠手辣,武功甚高,出手喜歡趕盡殺絕,因此行蹤飄忽,武林正派人物曾數度派人圍剿,均被其事先得訊脫去;單劍飛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最後竟也死於此人之手!

  不過,有一點他頗不解。

  「從『婦德教』一名堂主殺死兩名桃花女及一名貪色叛門的屬下看來,『婦德教』似乎是相當正派的組織,那麼,既然是正派組織,又怎會在教中留用這麼個聲名狼藉的人物呢?」

  黑心秀士似已瞧透單劍飛心思,得意地乾笑道:「再沒有比那些專走極端的人更好矇騙的了,本俠幾次因強姦不遂而殺了人,事後為善後得巧妙,隨便再殺一個男的放在一起,本是為了脫罪,不意卻給『婦德教』視做聖人再世,哈,哈,哈!」

  因為得意過度,終由乾笑而大笑起來。

  笑畢朝亭外左右望了一眼,這才得意地又繼續說道:「本俠適才要你小子體味一下『黑』加『土』的真正意義,原不過想你:小子由『黑』加『土』悟及本俠就是『黑心秀士』,老老實實地將知道的說出來,不意你小子卻誤以為本俠是『七星劍』以前座下『白丁雙將』之一的『白將』!哈哈,哈哈哈!」

  單劍飛目中一亮,暗忖道:「『百塵』和『姓白的』原來是「七星劍』座下的『雙將』?」

  這時的單劍飛,早將生死置之度外,他只希望對方續說下去,說得愈詳盡愈好!黑心秀士笑著繼續說下去道:「不知道是你小子天生不中用?還是你那死鬼師父一時糊塗?竟將尋找『雙將』的任務交給你這麼個笨小子!」

  單劍飛忍住激心痛楚,靜靜地問道:「那麼你早已看出小爺身份來歷,問『小金寶』只是有意為難的了?」

  黑心秀士瞪目道:「問『小金寶』只是有意跟你為難?嘿!『小金寶』是何許人,你小子知不知道?」

  單劍飛微怔,儘量不露聲色地道:「『小金寶』何許人?」

  黑心秀士臉色變了變,似乎有點後悔失言,輕輕一哼道:「我說名妓,怎麼樣?難道她的名氣還不夠大麼?」

  這樣說,顯屬違心之論,不過他既不說,單劍飛覺得也無窮究根底的必要,於是,平靜地又問道:「那麼,你現在準備將小爺怎樣?」

  黑心秀士乾笑笑道:「你小子以為會怎樣?殺了你,是不是?嘿嘿,你小子儘管放一百零八個心,要宰,十個八個也早宰完了!」接著露出一臉猙獰之色,陰聲又道:「告訴你小子,從現在開始,放乖點,老子現在只準備點散你一身功力,讓你能喝能吃,能行能睡,從外表上看,仍是好好的一個人,你小子如不安分,腿動廢腿,手動廢手,罵人割舌,瞪眼睛就挖掉你這對狗卵子!」

  他見單劍飛一聲不響,得意之色更盛,嘿嘿接著說道:「『七星劍』桑雲漢是個好人,誰都知道,不過,壞就壞在他跟你小子一樣,人長得太帥了!二十多年前,他帥,武功又高,武林中男人的風頭幾乎都給他一人佔盡了,『玉帳仙子』想盡方法激他跑一趟太白山,他不肯,而老子我,自覺條件也不錯,而且年紀還較他輕些,卻連住了半個月的『太白賓館』都沒有見到那臭婊子的人影子,我『黑心秀士』坦白得很,這就是公報私仇,你小子不幸投在七星門下,算你小子八字生得壞!」

  單劍飛仍然一聲不響,生命既然無虞,以後機會還多,只要對方說的是有關「花劍」之間的事,他是決不會打岔的!

  黑心秀士咬牙說至此處,一聲冷笑又接道:「今天,縱然她「玉帳仙子』駐顏有術,也是三十出頭,將近四十的半老徐娘了,倒是什麼『左右花相』及『十二金釵』,聽說一個個還都生得不錯,而這,便是本秀士想投入『玉帳聖宮』的原因!」

  單劍飛駭然脫口道:「你,你竟是想投向『玉帳聖宮』?」

  黑心秀士得意地側目冷笑道:「害怕麼?當然了,要是你小子不害怕,將你小子送去還有什麼價值?」

  單劍飛合目暗嘆:「唉,我真不該來此赴約的,都是好奇心太重害人!」

  黑心秀士得意地接著說道:「本俠熟知『婦德教』一切秘密,包括知道『無才夫人』是誰在內,而現在,又逮住你小子,她如拿你小子做人質,當不愁『七星劍』桑雲漢再賴著不出頭,嘿嘿嘿,這兩份『見面禮』夠厚的了!」

  單劍飛心想:這廝的算盤打得的確不錯,但是,玉帳仙子真的會收容這號人物麼?

  現在,他已逐漸明白,今日之所以會有「玉帳聖宮」,純因「玉帳仙子」對「七星劍」的一種由愛轉恨,由恨成仇的偏激心理所造成,他曾身處宮中多時,「左右花相」自是不必說,就連:「十二金釵」也都是一個個蕩而不淫,她們似乎受過訓練和訓示,在盡情以色相挑逗那些「花奴」、「花隸」們。那夜,小叫化舒意雖然使計脫身,不過,即令小叫化脫不了身,也不會有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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