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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跛仙翁撫杖大笑道:「娃兒,你也太過小覷笑臉彌陀了,以他的腳程,要超過一匹快馬又有何難?」

  司馬玉龍嚇得舌尖微吐,做聲不得。他就不知道,自從習練五行神功之後的他,假如盡情施為,要做到與馬並馳,也並不太難呢!

  跛仙翁笑了一陣,又道:「我知道笑臉老兒決不會無緣無故的在我老跛面前賣弄,也不去理他,徑自來到黃安。不是我老跛自稱自誇,我一進黃安城,只約略轉了一圈,便覺得城中情況有異。本來我還有事在身,這一來也不想走了。那一天,我偶過南門馬集,見到一雙俊秀的少年男女在集上賤價售馬——」

  玄清道長微微一笑,跛仙翁雖然看在眼裡,卻未在意,繼續說道:「我老跛心下不禁動了疑,一路跟到他們歇腳的客棧,連做了兩夜的樑上君子,總算對天地幫的情形曉得了個大概。」

  司馬玉龍心中又是一凜,心想:除了初到黃安的第一夜不算,第二夜之密議已有師叔玄清道長參加,連師叔玄清道長竟也未曾發覺此老潛蹤察聽,則此老的一身武學真是夠驚人的了。

  這時,玄清道長的臉色也是微微發紅。

  跛仙翁朝玄清道長瞥了一眼,正色說道:「玄清老弟,你為這個感到難過麼?老弟,你這就錯了。你我的幾套玩意兒只在伯仲之間,假如是一個無意,一個有心,當然有疏而不察的時候。要是有一天我老跤的一言一行都落在你老弟的眼中,難道你老弟就會將我老被看得太不中用麼?」

  跛仙翁這幾句話雖然略帶一絲責備意味。卻可將玄清道長的尷尬處境給掩飾得不著絲毫痕跡。

  跤仙翁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直到我老跛見到楊花仙子,我老跛才明白了笑臉老兒向我恭賀之真正含義。照這樣看起來;笑臉老兒對天地幫的內部情形不但知道得很早,同時一定知道得很多,只可惜我老跛當時不明個中典奧,否則的話,說什麼我老跛也不肯放過他姓韋的了。」

  這時,玄清道長突然朝司馬玉龍吩咐道:「玉龍,那幾件物事可在身邊?拿出來給方老前輩看看。」

  司馬玉龍從懷中掏出那個紙包兒,恭恭敬敬地送到跛仙翁面前,跛仙翁接過,一件一件地,仔仔細細地從頭到尾反覆觀察了一遍,待看完那張天地幫銀牌二舵的留柬後,臉色突然大變,驀地仰面狂笑起來。

  聲震屋宇,蕩人魂魄。約有半盞茶之久,方始收住笑聲,朝玄清道長冷笑一聲說道:「好哇,好哇,崑崙山的兩位殘廢居然蒙他們看得起,榜上無名,照這樣子看起來,我們一駝一跛從此可以高枕無憂,不必擔心這個即將君臨各門各派的天地幫找麻煩啦?」

  誰也聽得出來,跛仙翁這段話裡的「瞧得起」正是「瞧不起」的代用詞,以崑崙駝跛兩仙翁之自負,而其姓氏不為天地幫人與武當、衡山、北邙諸派掌門人並列,這種侮辱是夠大的了。

  這是一種很奇特的現象,銀牌二舵那張留柬上,對上清道長、一瓢大師、天龍老人諸人極盡侮蔑之能事,但漏列駝跛二仙翁,這在二仙翁來說,卻認為是比榜上有名更大的折辱,你說武林中人重視「名氣」到何種程度?

  玄清道長雖有「羽衣諸葛」之稱,但在這種情況之下,可就無法找出適當的語句來對這位破仙翁加以寬慰,一個措詞不當,弄巧成拙倒是極有可能。所以,玄清道長只有默默靜坐著,一聲不響。

  跛仙翁將紙包遞還給司馬玉龍,從地面上一躍而起,杖尖微頓,人已落至院心。他回頭朝玄清道長哼了一聲說道:「假如桃面騷狐也已入幫,加上銀牌二,我老跛算是有一筆賬好收了。」

  說完,又朝司馬玉龍頗為愛惜地點點頭,也不等大殿上師侄倆有所表示,立即狂笑著振臂上屋而去。

  玄清道長見跛仙翁走後,微嘆一聲道:「崑崙二仙翁,嫉惡如仇,跛仙翁此番挾怒而去,黑道中人不知又將有多少喪命在他那根龍頭枴杖和龍虎三六掌之下了!」

  司馬玉龍突然恭恭敬敬地向玄清道長躬身請命道:「現在神經下落既明,玉龍當即前往洞庭君山一行了。」

  玄清道長聞言微微一怔,訝道:「你去作甚?」

  司馬玉龍毅然答道:「見機行事。」

  玄清道長道:「君山既為天地幫總舵所在,你一人前去能濟得甚事?」

  司馬玉龍道:「玉龍此去,並未抱著必得神經之心,因玉龍容貌已改,如能在無意探得該幫一點詳實情報,提供各位師長參考,不也強過僅在黃安一帶徘徊觀望麼?」

  司馬玉龍既有此等抱負,身為師叔的玄清道長自不便再說什麼。當下將頭微點,道:「也好,你就先去吧。但已知的幾個天地幫中人物,無不手狠心辣,毒若蛇蠍,此去務必小心在意,可行則行,切忌憑氣血之勇行事,師叔將於短期內與本派取得聯絡,隨後就到。」

  司馬玉龍又向師叔行了辭別之禮,提起那隻輕便書箱,足尖微點,飄落院心,一聲清嘯,晃悠悠地上屋而去。其身法之輕靈飄逸,看得玄清道長也是一陣讚嘆。司馬玉龍上屋姿式雖仍採用著武當本門的大羅身法,但因五行神功已練有四五成火候,其起步騰空之迅速自然,不是任何一位武當二代弟子可望項背的了。

  且說司馬玉龍出得柳神廟,日已近午,他隨便在鎮上用了一餐粗飯,立即出鎮向雲夢方向行去,他擬定的路線是經雲夢而天門,然後由水路乘船徑達洞庭湖。

  雲夢二澤,分據江之南北,方圓八九百里,華容以北,安陸之南,以及枝江以東,皆其地也。境內湖泊縱橫分歧,極富灌溉之利,民生富饒。

  不數日,司馬玉龍來到了漳水與項水匯合入江之處的孝感。孝感四面臨水,城中湖鮮特盛,因為是漁人的集散地,酒肆林立。司馬玉龍到達的一天,正是正月十三,是個上燈的日子。他隨便撿了一個兼營棧房業務的酒店住了下來。

  黃昏時分,他來到前面賣酒的樓上,要了一盤醉蝦,一盤清蒸魚,一小壺酒,借著落日餘輝,倚欄欣賞著左近江面上往來的帆船,一時間,墮入沉思,竟連有人走到了他的身邊,也未發覺。

  直到人家說了聲:「朋友,請了,在下可否與兄台共用一桌?」

  司馬玉龍聞聲慌忙回過頭來,尚未看清來人面目便即欠身答道:「當然可以,朋友只管請便。」

  話出口,方朝來人望去,望清來人之後,司馬玉龍怔住了,他惑然地暗忖道:天地幫竟有這樣美的男子?

  只見來人約莫二十五六歲,面賽冠玉,眉目如畫,身穿一領青湖等面子的銀灰狐裘,頭戴秀士巾,頭巾前方正中嵌著一塊拇指大小的青玉,玉色潤澤晶瑩,更襯托出來人的雍容華貴。

  來人見已徵得司馬玉龍之許可,使即一笑坐下。

  來人方坐定,立有兩個店夥計上前躬身請示如何吃法,美少年朝司馬玉龍面前一指道:「就照這樣來一份吧。」

  店夥計領命去後,美少年朝司馬玉龍微微一笑道:「在下姓梅,賤號一個男女的男字,敢問兄台貴姓大名?」

  司馬玉龍連忙欠聲答道:「小弟余仁,尚望多多指教。」

  那位自稱梅男的微笑著又道:「余兄貴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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