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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司馬玉龍笑問道:「怎麼樣,有沒有發現銀牌五的落腳地!」

  聞人鳳恨聲道:「那個笑臉彌陀真惹厭。」

  司馬玉龍失驚道:「什麼?笑臉彌陀?他老人家又出現了?」

  聞人鳳怨道:「怎麼不是!我追到南城門口,打橫地裡突然走出一人,一頭撞在我的肩胛上,看上去不著力,我卻給送出去一丈來遠。當時我大吃一驚,心想,這是什麼人?有這麼大的能耐?以我聞人鳳耳目之靈,居然沒有逃避餘地?因為我隱約地發覺來人是個男的,心頭怒火陡升,霍地煞勢旋身,才待有所施為時,我怔住了,嘿,不是他還有誰?只見他,五短身材,圓圓臉,疏眉細眼,荔子鼻,荷包嘴,立在當地,正衝著我露齒而笑,他見到我怒瞪他,擠擠眼,扮著鬼臉笑道:『此人追得麼?』我當時沒好氣地道:『有什麼追不得?』他笑道:『真是個小娃兒,連羊肉往虎口裡送都不知道。』說著,細眼一翻,隨又露齒一笑,掉頭而去。我回頭向南城望去,那個銀牌五已然不知去向。我再回頭看笑臉彌陀時,也已不知去向。於是,我就這樣回來了。」

  司馬玉龍點點頭,正色道:「他老人家雖然遊戲風塵,放浪不羈,但對我們兩人卻似乎特別愛護,那個銀牌五,到目前為止,我們並不知道他究竟姓甚名誰,老人家既然橫身攔阻,自然有某種追不得的原因在,此人到底是誰,這一兩天內我們就會知道了——」

  聞人鳳露出一臉驚奇之色,忿然道:「你有什麼把握能在一兩天內打聽出此人來歷?」

  司馬玉龍將茶館內定計引誘楊花仙子上鉤一節和聞人鳳說了,同時將那塊天地幫的竹牌以及各次接獲的留柬,一起取出來交給聞人鳳道:「鳳妹暫且收著,以免留在我身上露出破綻。」

  聞人鳳默默接過,噘起一張小嘴,顯得很是不願意。

  司馬玉龍湊身過去,輕笑道:「聞妹以為有何不妥?」

  聞人鳳呼道:「妥極了,有何不妥?必要時,又何妨將計就計,弄假成真?」

  司馬玉龍驀地抄起聞人鳳雙手,囁嚅顫聲道:「希望——鳳妹信任我,玉龍如果——皇天在上——玉龍一定——不得好——」

  一陣清香撲鼻,一隻纖手已經掩上司馬玉龍之口。

  二人紅著臉,相對一笑,兩心相印,兩情如蜜。

  這一夜,二更將盡,黃安悅來棧後進廂房上,突然出現一條靈巧的身影。

  四廂岑寂,只有西廂一側尚有一個房間內有燈光外露,且微有吟哦之聲隱隱傳達於戶外。房上黑影,略一審視,立即像貍貓似地,輕輕縱上了有燈光的這一間。只見她,上身向下一翻,二個倒垂簾式,人已掛在窗口。

  這條黑影就是楊花仙子已是毋須交代了。

  楊花仙子見窗上糊著一層厚厚的竹紙,便伸出細紅圓潤的舌尖,輕輕頂在竹紙上,舐出一道蠅翅小縫瞇眼望將進去,只見房裡案後坐的正是日間和自己眉目傳情的那個黑皮書生,黑皮書生此刻正披著一件黑狐裘,坐在燈下,面前攤著一本線裝書,一手托腮,出神地輕吟道:「——今宵好向郎邊去,衩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憐。」

  楊花仙子聽得芳心蕩漾,心想,真是個識趣的人兒,他也似乎在害著單相思哩。她本想就此下去現身相見,但見黑皮書生眼神清澄,英姿颯爽,不知道對方會不會武功?藝業如何?對自己是否真心慕戀?為了仔細,實在應該先予試探一番。假如武功高深,且對自己真個有意的話,由自己享用之後再薦去總舵,萬一幫主賞識,豈不是自己的大功一件?

  楊花仙子打好如意算盤,立即翻身上屋,從懷中取出一塊黑紗罩上,然後跳落院中,輕輕在窗門上敲了幾下。

  裡面沉聲問道:「外面是誰?」

  楊花仙子並不答話,同時發出兩聲嘿嘿冷笑。

  裡面響起了腳步聲,一會兒,門開了,黑皮書生緩步而出。楊花仙子想試試他能不能躥房越脊,便一聲不響地首先上屋,一面注意著黑皮書生的動作。

  只見書生抬頭朝屋上望了一眼,帶著幾分怒意地自語道:「好大膽的小輩,腦筋居然動到我余某人頭上,嘿嘿,也不先打聽打聽我余某人的師父是誰?嘿嘿嘿。」

  楊花仙子見黑皮書生一面發著狠,一面擄起衣袖,走到院心,先打量了屋檐的高度,然後又退後幾步比畫著勢子,往前猛衝,同時吐氣開聲以助氣勁之不足,如此這般,方始勉勉強強地上了屋面。——楊花仙子差一點沒笑出聲來。

  楊花仙子見黑皮書生的能耐有限,不禁感到又是歡喜又是失望。憑他這副笨拙的身子,連竹牌的資格都夠不上,限於幫中規定,他怎進得了總舵?另一方面,由於黑皮書生不是一個大行家,她算是吃穩他了。就憑他上屋的這一手,無論如何,不管是用強用軟,他也無法逃出她的掌心了。

  因為這裡是城中區,不便作手腳,她想將他引開一點。

  她又是一聲冷笑,然後領先向空曠處縱去。她怕他跟不上,腳下只用了三成功力。

  司馬玉龍心底暗笑道:不要臉的女人,饒你全力施為,看你家小爺可有能耐將你追上?

  就這樣一先一後,約有盞茶光景,二人便已來到了西城腳那座廢棄的城隍廟前。

  楊花仙子停步回身笑道:「喂,你師父是誰值得你亮出來嚇唬人?」

  司馬玉龍故意氣咻咻地喝道:「賊女人,你可站穩了,黃安一虎申大俠便是家師,你若是個識趣的人便乖乖地隨我去我師父那裡,聽候他老人家發落,作為我姓余的新年謁師的見面禮。」

  楊花仙子咯咯笑道:「我道是誰,原來你就是黃安一虎的門下,怪不得——」

  她沒有再說下去,因為她驀然想及面前這人並不是她隨便可以拿來逗弄的對象,假如貪圖一時的口邊春風,傷了對方的自尊,再想彌補雙方情感的裂縫那可就為難了。

  她只說得一半,便即改口道:「喂,我問你,你是什麼時候來黃安的?」

  司馬玉龍故意沒好氣地答道:「今天來的又怎樣?」

  楊花仙子緊張地又道:「你可曾去東大街看過什麼熱鬧?」

  司馬玉龍已經知道對方想明白他有沒有看到她用腳傷黃安一虎的那一幕,以便決定對面前這個黃安一虎的徒弟的下手方式,便扯謊道:「我是午前方到此地——賊女人,你問這些作甚?你若再支吾其詞,可別怪我鐵掌余仁手狠心辣。」

  真絕,他又為自己封了「鐵掌」的綽號。

  楊花仙子雖然為司馬玉龍這種幼稚的狂妄逗得直想笑,但她始終沒敢笑出聲來。她現在對這個黑皮書生自以為已經有了充份了解,沒有拖延的必要,便從臉上一把扯去黑紗,往前走上兩步,媚聲媚氣地笑說道:「讓你看個清楚吧,我是誰?」

  司馬玉龍故意猛退一步,失驚地道:「你,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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