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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事實上這幾句話根本可以不說。

  因為大廳中每一個人的眼睛和耳朵,自始至終就沒有忽略這場風波的每一個細節。

  人屠刁橫,鐵算盤錢如命,靈飛劍客長孫弘,白天星和張弟,個個都在瞧著,除了張弟,每個人臉上都沒有任何表情。

  人屠刁橫吃肉喝酒的動作幾乎從未停頓過,但他吃的喝的,還是那盤肉和那壺酒。一壺酒,一盤肉,吃喝了將近個把時辰,居然仍能保持盤中有肉,壺中有酒,這份慢功,真是可佩可敬。

  鐵算盤和靈飛劍客在風波發生之前,一直在論道著今天鎮上的幾件奇事,兩人的聲音都很大,似乎有意在作義務傳播。待賭臺上出了事,兩人的交談便告停止。

  疤臉漢子收拾紅臉壯漢姚大勇的那一招,擰腰、飛腿,身手相當俐落,具有這等身手的人物,在江湖上自非大名之輩。

  然而,說也奇怪,鐵算盤錢如命和靈飛劍客長孫弘兩人,竟好像一點兒也不認識這個疤臉漢子是誰。

  「白天星會不會認識這個傢伙呢?」

  張弟的答案是肯定的,因為直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發現一件連白天星也不知道的事。

  白天星什麼事都知道。

  就連不該他知道的事,他也知道,而且知道得非常詳細。

  早上他找到白天星時,白天星正坐在何寡婦店裡喝豆漿。

  何寡婦的豆漿店就在黑皮牛二的豆腐店斜對面,這兩間店雖然隔不遠,但營業並不衝突。

  何寡婦只賣豆漿,不賣豆腐,黑皮牛二則只賣豆腐,不賣豆漿。

  發生在黑皮牛二店前的事,坐在何寡婦店裡,當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最奇怪的是後來白天星居然知道莫瞎子燒餅店也到了一位刀客,而且這位刀客就是奪魂刀薛一飛。

  白天星究竟是怎麼知道的,他始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問白天星,白天星只是傻傻地笑。

  傻當然是裝出來的。

  他一氣就沒有再問,不過他私底下已經發了狠,遲早他一定要想個辦法來揭開這個傢伙的秘密!

  而現在,他已顧不得慪氣,他真希望白天星快點坐到這邊來。

  他要問問白天星,這個疤臉惡漢是什麼路數?

  更重要的是,白天星也是那邊臺上賭客之一,他為什麼不藉這個機會,給這廝好好教訓一頓?

  但令人失望的是,白天星根本就沒有出手的意思,同時也根本沒有坐過來的意思

  張弟對白天星感到失望,對那位靈飛劍客也大為失望。

  身為武林四大名公子之一,竟聽任這樣一名惡漢張牙舞爪還算什麼名門公子?

  他不禁又想到今天來的那些刀客。

  豪放如快刀馬立固不必說,就是換了那個粗魯冒失的狠刀苗天雷在這時他相信也絕不會聽任這廝如此倡狂。

  只可惜那些刀客根本就不會來到這種地方。錢麻子也失望得很。

  他當然知道如今喝酒的酒客之中,好幾位是當今江湖上的赫赫名人,但是理睬他的,卻一個也沒有。

  錢麻子見呼援無門,只好裝作像是氣昏了的樣子,僵在那裡,一動不動。

  這當然不是一個可以解決問題的好辦法。

  不過在事急無法可想之際,這一手仍然不失為方法之一。

  對一個剛挨過一拳,現在又氣得要昏過去的人,你難道還忍心加以責難?

  錢麻子這一拳錯了。

  如果他這時繼續跟疤臉漢子爭論下去,如果疤臉漢子依然蠻不講理,這時至少有一,個人會幫他的忙。

  張弟!

  張弟已經握拳站起,但一見錢麻子那副窩囊相,忍不住眉頭一皺,又慢慢地坐下來。

  疤臉漢子冷笑著滿廳緩緩掃了一眼,眼看已再無人出頭,這才輕哼一聲,從容舉步出廳而去。

  巷子後面有條彎彎曲曲的小河。

  河邊坐著一個人。

  這個人坐在兩棵大榆樹的陰影叟,幾乎已成了夜色的一部分。

  疤臉漢子慢慢走過來。在這人身邊坐下。

  河水徐徐流動。

  風中已有涼意。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黑暗中那人道:「沒有人看到你來這裡?」

  「沒有。」

  「今晚到的都是哪些人?」

  「錢如命,長孫弘,以及黑鷹幫的幾名兄弟。」

  「沒有人認出你是誰?」

  「是的。」

  那人忽然輕輕歎了口氣道:「你臉上這個疤做得實在巧妙,連我都幾乎被你瞞過了,要不是易容術對我無用,我真想跟你學兩手。」

  易容術對每一個江湖人物都有用處,為什麼獨對這人無用呢?

  疤臉漢子沒有表示意見。

  他不是個喜歡多話的人,尤其是在現在這個人的面前,多說無謂的廢話,更屬不智之舉。

  所以他只是靜靜地等著,該他回答的時候,他才回答。

  黑暗中那人忽又問道:「你剛才在裡面鬧得厲害不厲害?」

  疤漢子道:「踢斷了姚大勇一條胳膊,賞了錢麻子一拳,賠了差不多十多兩銀子的賭注。」

  那人又道:「始終沒有人出面打抱不平?」

  疤臉漢子道:「沒有。」

  那人道:「長孫弘和錢如命等人也沒有任何表示?」

  疤臉漢子道:「是的。」

  那人道:「都是一些聰明人。」

  他忽又歎了口氣,喃喃道:「但這些傢伙還不算太聰明,真正聰明的人,根本就不該在這時眼巴巴趕到七星鎮來。」

  他自己呢?

  他自己不是也來了七星鎮嗎?他自己又算不算是個聰明人呢?

  疤臉漢子沒有開口。

  那人緩緩接著道:「那麼你有沒有發現有人臉上露出忿忿不平之色?」

  疤臉漢子道:「只有一個。」

  那人道:「誰?」

  疤臉漢子道:「就是跟白浪子做小工的傢伙。」

  那人道:「張弟?」

  疤臉漢子說道:「我不曉得他叫什麼名字。」

  那人淡淡一笑,忽又輕歎道:「聽說小子今年才十九歲,這正是一個人整天夢想成為大英雄的年齡,他當然不會像錢如命那些老狐狸那樣油條。」

  疤臉漢子道:「你覺得這個小傢伙沒有嫌疑?」

  那人道:「你的看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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