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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〇


  上官印既驚且喜,丹鳳一簫揮出,也似有著意外之色,眼角一掃,緩緩從青石上支起身軀。

  上官印聲色不動,又喝道:「再接一招試試!」

  雙掌一合一分,亮掌後,十指微曲,有如鷹爪凌空而降。

  這是正罡三十六式,六絕招之一的天爪裂地,為使不與原招相同,他將十指收合一起,看去頗似猴拳中的靈猿摘果。

  這一招發出,敵方若無上乘玄功護身,十九要觸處洞穿,上官印勁用五成,準備著隨時緊急撤招。

  丹鳳眸閃異光,喝采道:「好,如稍正派點,就與天罡三十六式中的天爪裂地無異了。」

  上官印暗驚,丹鳳的眼力,說明一切,她的的確確練成虛幻心宗了。

  念及丹鳳一定有破解之能,真氣一遞,勁力又加兩成,丹鳳突以紫簫劃起一連串小圈圈,像水波一般地一圈大過一圈,向上官印雙掌旋轉漫散而來。

  上官印感覺自己發出之真氣在對方氣圈中蕩撼,有如小舟被風搖盪,心知兩股力量勢均力敵,如硬拼將兩敗俱傷。

  他一面收掌後退,一面慶幸:「如不添兩成力道我還要出醜呢。」

  上官印身形定住,情不自禁大聲讚道:「虛幻心宗能借簫化為有形勁力發出,果然不愧奇絕人物的門下。」

  丹鳳紫簫平持,微微一笑道:「想不想更上一層樓欣賞欣賞?」

  上官印忙接口冷笑道:「固所願也。」

  丹鳳微笑說道:「唯恐你不夠資格消受一曲奈何?」

  上官印冷冷一笑道:「未必見得。」

  他知道虛幻心宗最高威力是藉歌曲傳播,以意制人,不過,他也知道,這是一種王道的武功,利弊純決於敵者之根性,心有惡念者,方致痛苦不堪,如心胸光明,不生一絲雜念,反會無害有益。

  丹鳳又倚去青石旁,引簫近唇。

  上官印心知這門武功當年能將天魔女折服,不同凡響,於是就地盤膝坐下,凝神以待。

  簫聲幽幽而起,如泣如訴,上官印神思不期然被一種玄妙的顫音導入虛幻之境……

  這剎那,他似乎到達一座百花盛開的山谷。

  春的氣息令他沉醉,漾顫,他又似乎在清香的花叢中見到兩名絕色美人兒正向他含笑走來……

  恍惚間,他看到兩女似是上官英和金劍丹鳳。

  印哥,你愛我還是愛她?

  印哥,你愛我還是愛她?

  說呀!

  快快!

  你愛誰?

  你愛誰?

  你究竟……

  上官印踟躕、徬徨,他覺得他和義妹在感情上比較親近,而他又覺得心之深處真正愛著的,也許是金劍丹鳳。

  他迷茫地想:我真的愛誰,就該說愛誰才對。

  但他又想:那麼,對義妹如何交代呢?她知我不愛她該多傷心?我能令她傷心麼?我真的不愛她麼?

  他完全不知所措了,冷汗滴滴滾落。

  忽然間,簫聲停歇,上官印心神一定,諸般幻象消失,就在此時,耳邊忽然響起丹鳳的聲音道:「真奇怪。」

  上官印勉力睜眼起身道:「何怪之有?所謂虛幻心宗,也不過爾爾,嘿嘿嘿,你以為它將本俠怎麼樣了?」

  丹鳳黛眉微蹙道:「真想不到你原本並不是什麼壞人。」

  上官印依然冷冷說道:「何以見得?」

  丹鳳微微一笑道:「要是有歪念,此刻別說開口,恐怕要坐穩了也不可能呢。」

  上官印嘿嘿笑道:「本俠心胸光明。」

  丹鳳掩口一笑道:「少自詡了,要說多光明也不見得。」

  上官印微怔,忙問道:「不然本俠何能好好站在這兒?」

  丹鳳微微一笑,說道:「閣下真的不生一絲雜念,就不該被我簫聲引神離舍,閣下臉紅氣喘,正是陷入情障現象,尚幸閣下愛一個女人還愛得正當,於傾慕中不涉非分之想,不然,苦頭可就……」

  上官印一呆,脫口道:「知道得這樣清楚?」

  丹鳳為他率直的口吻引得又是一笑道:「只有一事也許不太正確,我說閣下愛一個人似有錯誤,閣下愛的,也許是兩人而不止一人……」

  「哦,胡說,簡直就是胡說!」

  「閣下由陶然而微笑,而迷惑,而沉思,最後,因猶豫不決而現出一種掙扎的痛苦表情,這又代表著什麼呢?」

  「我誰也不愛!」

  「好,不打自供了,不過,愛不愛是閣下自己的事,你這般氣勢洶洶的跟我賭氣作甚?」

  丹鳳說著,忽有所悟,臉一紅,跺足道:「原來……你……不理你了!」

  纖腰一擰,負氣別過臉去,上官印知道真相已給戳穿,當下一躍而前,含笑長揖道:「大姐恕罪。」

  丹鳳矜持了片刻,這才悠悠側目道:「剛才……你……為什麼會那樣……那樣裝神弄鬼的?」

  上官印赧然一笑,答非所問地道:「現在見神女方便嗎?」

  丹鳳蹙額不悅地責問道:「我問什麼你聽清了沒有?」

  上官印眼光垂注,低低一笑道:「聽清了,無法作答,大姐知道的比我還多,又何必問我?」

  丹鳳玉容又是一紅,嗔道:「你是你,我是我……」

  上官印俏皮地輕輕地接下去說道:「愛不愛是各人自己的事,是嗎?」

  丹鳳大忿,揚簫作勢道:「你真的討打?」

  上官印頭一縮,忽向遠處躬身道:「楚姑娘,您好!」

  丹鳳一怔,回頭望去,鬼影子也沒有半個,心知受誑,玉腕一揮,手中紫竹簫真個往上官印肩胛上打了下去。

  上官印本能地手臂一翻,將來簫接住。

  兩人分別抓著紫竹簫的一端,臉抬處,四目相接,同時想說什麼,同時一咽住口,最後,脈脈情,傳靈犀暗通,終於同時心跳著,雙雙默然低下了頭,簫橫著,在兩顆心之間像橋。

  良久,丹鳳低頭如故,以一種走了樣的帶顫語音低低說:「真怪,就連你騙我,我都會相信。」

  上官印一驚,期期失聲道:「騙你?什,什麼時候?」

  丹鳳抿唇一笑,飛了他一眼道:「就是現在。」

  上官印慌了,丹鳳不忍再逗,笑道,忽然一嘆,幽幽接下去道:「為了這次八月十五的黃山之會,她老人自九屏谷回來,沒有多久就閉了關,要到八月初一才能功德圓滿,她因為另有女婢伺候,吩咐我什麼時候將虛幻心宗修畢,便可逕自離去……」

  上官印忙問道:「那麼你修畢了沒有?」

  丹鳳嬌軀挪移,指著石後道:「看了這個明白不明白?」

  上官印見石後放著一隻衣包,立即領會過來:怪不得她攜簫背劍,穿得好好的,原來已準備離開了。

  丹鳳低下頭去,黯然地道:「我從早上直站到此刻。」

  上官印知道她意思是捨不得離去,忙將此行來意表明,最後說道:「這不過先後腳而已,八月十五日在黃山,我們不但可以再見到她老人家和鬼谷先生,也許還能幫點忙也不一定呢。」

  丹鳳喜甚,哦了一聲道:「如此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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