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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康浩道:“那人明明已被晚辈的风铃剑射中,但却负伤逃去了,临去之前,故意将晚辈的风铃剑插在一株树上,作为疑阵……”

  欧阳佩如道:“你真能确定那人已被风铃剑射中了么?”

  康浩道:“绝不会错,晚辈曾经检视过风铃剑,发现剑上犹有血渍。”

  欧阳佩如欣然色喜,含笑自语道:“很好!只要他负了伤,这就是证据,且看他再如何抵赖?”

  康浩道:“莫非夫人已经猜到那人是谁了?”

  欧阳佩如道:“这还用得着猜吗?那人准定就是方涛。”

  康浩惊讶道:“但方老夫子——”

  欧阳佩如摇头截断了他的话,正色说道:“康少侠,你先听我说,现在你立刻到西院去一趟,看看方涛那老狐狸在不在房中?如果在,你就查看他,是不是受了伤?”

  康浩迟疑道:“现在夜深人静,前去查证,只怕不好藉口……”

  欧阳佩如道:“不须任何藉口,我只管直截了当问他有:没有到后园里来?他若不承认,你就动手将他制住,剥下衣服检查,如有错,一切后果自有老身承担。”

  康浩道:“话虽如此,他究竟是一堡总管,如今堡主又不在,万一……”

  欧阳佩如道:“什么万一不万一?老身既敢负责,当然有绝对把握……这些年,他到后园来已不止一两次了,我虽然明白是他,无奈这老狐狸狡猾得很,一直查不到他的证据,只有你能确定他的确已被风铃剑所伤,证据确凿,就算杀了他也应该,又何必顾忌?”

  康浩不觉大感为难,若说查究奸细,为一剑堡主夫人效力,他衷心情愿,也责无旁贷,问题在欧阳佩如本身是个有病的人,假如证实偷窥者确是方老夫子,那倒还好,万一弄错了,闹出笑话,自己岂非跟着她发疯么?

  他居身客位,行事不能不谨慎,至少,这件事得先跟湘琴和袁氏双姝商议—下,才能采取行动。

  主意一定,便含笑说道:“夫人既然已经认是他,事情就简单了。剑伤不是一天半日可以痊愈的,如果打草惊蛇,被他逃走了,反而不妙,倒不如将计就计,出其不意把他擒住。”

  欧阳佩如说道:“康少侠,你打算用什么方法?”

  康浩道:“咱们先别动声息,假作已经被他瞒过了,明天由晚辈跟袁姑娘她们安排一个机会,趁他不防的时候,一齐动手,这才是万全之策。”欧阳佩如摇头道:“这样不妥,那老狐狸中了风铃剑,自然知道你也会在后花园内,对你岂能不作提防?”

  康浩道:“正因为怕他已有警觉,无法一击得手,晚辈才认为不宜操之太急,如果现在就赶去西院,他心虚之下,必然全力反抗,就不一定能擒得住他了。”

  欧阳佩如沉吟了一下,终于颔首同意,说道:“你顾虑的也不无道理,既然如此,老身就把这件事全权忖托你了,总之,务必要将那老狐狸擒住,决不能让他逃出堡去。”

  康浩道:“晚辈自会谨慎行事,夫人请放心吧。”

  欧阳佩如长吁一声,道:“那老狐狸一身武功已达炉火纯青的境界,居然愿屈身人下,充任区区一名总管,而且十年之外,不被人识破,其心机之深沉,可想而知……康少侠,你千万大意不得……”说到这里,眼中忽然流露出无限企盼之色,凝注着康浩道:“老身有一桩不情之请,你能答应我D马?”

  康浩见她神情凝重,连忙也肃容答道:“夫人有何赐示,尽管吩咐……”

  欧阳佩如道:“你跟琴儿是朋友,也就是老身的子侄辈,大可称我一声伯母,不必这样拘泥。”

  康浩说道:“是的,伯母有话,就请吩咐,只要晚辈力能所及,一定替伯母办到。”

  欧阳佩如点点头道:“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忠厚的孩子,咱们虽然才见第二次面,我也看得出你和琴儿的感情已经很深了,你自己承认吗?”

  康浩顿时两颊飞红,垂首道:“晚辈出身寒微,幼失怙恃,承蒙琴姑娘折节下交……”

  欧阳佩如连连摇头,道:“好了!好了!我问你的是彼此之间的感情,并不是打听你有什么显赫的家世,这些俗气客套,最好省一省。”

  康浩越发尴尬,低垂着头,连脖子都红了。

  欧阳佩如又道:“男女相悦,发乎挚情,这也没有什么值得怕羞的,孩子,抬起头来,你也承认跟咱们琴丫头很要好么?”

  康浩那里肯抬头,赦然好半晌,才把头点了两点,低声道:“是……是的。”

  欧阳佩如紧接着道:“感情是不能有丝毫勉强的,你今天点了头,日后就得负起责任,同甘苦,共荣辱,终生守信,矢志不渝。琴丫头自幼娇纵,横蛮好强,除了心地尚称善良,既不懂烹调饮食,又不懂持家理财过日子,甚至拈针用线,绣补女红,一概不会……这种女孩子只能当花朵般看看,转眼就枯萎凋谢了,你将来会不会后悔?”

  这一次,康浩毫未迟疑,答道:“不会。”

  欧阳佩如欣慰地笑了笑,说道:“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将琴丫头交给你了……”

  康浩惊喜交集,连忙接口道:“谢谢伯母俯允,晚辈会尽心尽力照顾琴妹。”他心里一高兴,不知不觉改变了称呼。

  欧阳佩如突然正色道:“但你先别高兴,我要郑重地告诉你一件事,琴丫头如今正在危险之中,随时都可能发生性命危险。”

  康浩问道:“伯母是指她的病么?”

  欧阳佩如摇头道:“不!我是指她目前的处境。”

  康浩诧道:“她的处镜,有什么危险呢?”

  欧阳佩如道:“譬如方涛匿伏堡中,你能说他没有阴谋和目的么?他经常潜入后园窥探,岂能没有缘故……总之,一剑堡内隐伏着杀机,这已经是不容置疑的事了,你既答应保护湘琴,就带她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康浩惑然道:“方老夫子的事,晚辈自当竭力应付,难道除了他之外,伯母还有什么其他的疑惧和发现?”欧阳佩如却不愿作进一步解释,又摇了摇头道:“你不用多问,尽早带她走吧,越早越好。”语气中,竟似包含着难言的隐衷。

  康浩心里虽疑,口上却不便再深问,默然片刻,说道:“晚辈漂泊江湖,四海为家,目下尚无安定的居所,只怕琴妹会过不惯那种流浪的生活……”

  欧阳佩如肃容道:“这是什么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过得惯要过,过不惯也要过。”

  康浩苦笑道:“既使琴妹愿意吃苦,晚辈也不愿过分委屈她,依晚辈的意思,不如等……”

  欧阳佩如截口说道:“男子汉要当机立断,不可三心两意,人间的荣华富贵,如梦似烟,转眼就消散了,只要你们能真心相爱,选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建一栋茅屋,种几亩水田,小两口朝迎旭辉,暮送晚霞,或耕读自娱,或吟哦怡情,快快乐乐过一辈子,岂不强似万贯家产,终生追求名利,老死铜臭之中?”

  康浩心弦震荡,暗忖道:这些话意境超俗,寓意良深,她能说出这番话,何尝有一丝病态?

  意念在脑中闪过,连忙分辩道:“伯母,您老人家误会了,晚辈并不是这个意思。”

  欧阳佩如一怔,道:“那么你是什么意思?”

  康浩道:“晚辈是担心短时之内,无法定居下来……”

  欧阳佩如沉声说道:“你是说,还想继续在武林中,争那血腥虚名,所以无意成家?”

  康浩忙道:“不,晚辈的师父在承天坪上含冤遇害,为了替师门洗雪沉冤,势须拼力以赴,师恩未酬之前,恐难兼顾私情。”

  欧阳佩如冷峻地道:“既然如此,你到一剑堡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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