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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六


  §第二〇章 欲求释秘 更陷迷团

  一剑堡主夫人为何深夜不睡,竟如此装柬,携带着香烛纸钱,出来何事?

  康浩瞧得大感困惑,心念疾转,连忙闪身躲进水潭边一块大石背后,摒息静气的看她作何举动。

  巧得很,那欧阳佩如也正是向水潭这边走过来,星光之下,只见她脸上泪痕斑玉,显然刚刚痛哭过一场:举步间,露出一双赤脚,竟连鞋袜都没有穿。

  但是,她颊上虽泪痕犹新,神色却一片木然,举动虽然像在梦游,却走得稳健快捷,不一会,已走到水潭边,却站在潭边,怔怔地望着潭水发呆。

  康浩看得满头雾水,心里暗想:他一定疯病又发作了。唉!可笑她一番疯话,竟骗得我信以为真!

  他不禁感到十分失望,真想就此掉头离去,无奈藏身处距离欧阳佩如太近,为了怕惊动她,只得耐心地看下去了。

  这时候,忽听欧阳佩如长叹了一口气,对着潭水喃喃自语:“你不用躲着我,我早就在潭里看见你的影子了,躲又有什么用呢……”

  康浩骇然大吃一惊,低头自顾,自己距离潭水至少还有四五尺远又有大石遮掩影子决不会映人潭中,怎会被她看见的呢?

  正自惊疑,欧阳佩如却又继续说道:“……知道你会来的,所以,我才孤零零在此等候了十年之久,这几天,你在潭水里唤我的名了,我也听得很清楚,可是……可是我别怪我狠心,事至如今,我还有什么脸见你啊?相逢必曾相识,同是伤心断肠人,你……你为什么不早来二十年?为什么不再晚来二十年?今生已矣,来世可追,你为何偏要选在这令人锥心泣血的时候……”

  听到这里,康浩才知道她并非真正看见了自己,而是在对一个虚无缥渺的的影子说话,不禁激灵灵打个寒噤,浑身毛骨耸然。

  幸好欧阳佩如没有再说下去,径自蹲下身,将香烛点燃,分插在泥中,然后,一张一张地焚着纸钱。

  闪耀的火光下,但见他热泪滚滚,如雨般搬落在衣襟上,雪白的衫裙,刹时湿了一大片。

  可是,他只是默默的饮泣,脸上仍然毫无表情,只里也没有唏嘘之声,倒像那眼泪本是别人的,只不过借她的眼睛流出来而已。

  不一会,纸钱已烧尽,欧阳佩如却忽然破蹄而笑,说道:“你笑我俗气,是吗?这些纸钱并不是烧给你的,而是烧给我自己的……”

  康浩心弦一震,连忙凝神再听,却见欧阳佩如继续又道:“……我也不稀罕这点钱。不过,山有山神,土有土地,谁知道幽冥路途究竟有多远呢?逢山遇水,总免不了要花钱,也许咱们走累了要寻个客店休息,也许口渴了要买点茶水什么地,都得有钱才行,我知道你一向挥金如土,身边未必有钱,所以趁现在多烧些准备着,到时候才不至受窘,你说对不对。

  她娓娓说来,毫无做作,就像水潭里果真有上个人,正在和她对面交谈。

  康浩忍不住探头张望,但见潭水微漾,哪儿有什么人影?再回味欧阳佩如适才的语气,分明竟有自杀的企图,心里一阵惊悸,不觉吓出一身冷汗来。

  又过了一会,香烛也燃了,火光熄灭,潭边又沦入黑暗。

  欧阳佩如却意态悠闲的从在潭旁,将烧剩下来的残梗纸灰,投人潭中,口里又喃喃说道:“你要等我啊!千万不要一个人先走啊!我还有点琐碎的事没有料理完,最多一两天,我就会来了。”

  康浩既惊又疑,暗忖道:无论她是不是发病,明天一定得告诉湘琴,至少须要有人伴着她才行,由她一个人住在园子里,迟早要闹出事来……

  心念未已,忽听后面树林里,传来“沙”地一声轻响。

  那声音虽甚轻微,业已惊动了欧阳佩如,只见他猛地站起身来,喝问道:“什么人?”

  康浩忙也循声回顾,果然瞥见林子里有条人影疾闪而逝。

  他念动剑出,猿臂一扬,一串“叮铃铃”风铃声应手而起,破空飞射了过去。

  铃声剑处,自知已无法再躲,从大石后站了起来……

  欧阳佩如吃了一惊,愕然道:“呀!你也站在这里?”康浩拱手说道:“夫人请稍待片刻,容晚辈去把偷窥的人擒来了,再为夫人解释。”说完,飞步追入林中。

  他按照落剑的方向,迅速搜索了一遍,发现树林中虽然有几处被人践踏过的痕迹,却没有找到中剑受伤的人,而自己那柄风铃剑,竟插在一株树干上。

  康浩拔出剑来,反复验看,剑尖犹有一丝新染的血渍,他恍然若有所悟,暗暗点了点头,索性不再搜寻了。

  回到潭边,不见欧阳佩如,但茅屋木门大开,屋内重又点亮了灯光。

  康浩低咳一声,跨进茅屋,却见欧阳佩如业已换了一身素蓝色的衣服,脸上泪痕已经拭尽,头发挽成一个圆髻,正端坐在木椅上,跟适才水潭边,简直判若两人。

  看见康浩进来,她竟好像有些意外,诧异地问道:“康少侠,为什么深夜尚未休息,又到后园来呢?”

  康浩被她问得一阵怔愣,暗忖道:刚才发生的事,莫非她竟忘了么?抑或是故作此态,存心跟我装傻?

  心念转动,却不便说破,只好拱手答道:“昨日承夫人赐告有关先师的事,晚辈惦念着难以成眠,所以……”

  欧阳佩如说道:“关于令师的什么事情?”

  康浩含笑:“原来夫人忘记了?夫人不是说,曾经亲眼见过先师的妻室和儿子么?”

  欧阳佩如“哦”了一声,道:“对!我想起来了,的确有这句话……那只是随便说说罢了,怎么康少侠你竟当了真?”

  康浩惊道:“什么?夫人只是随便说说的?难道没有那回事?”

  欧阳佩如叹道:“事情是有的,但时隔多年,或许他们早就不在人世了。”

  康浩这才松了口气,忙道:“只求夫人将详情赐告,无论能否寻到他们,晚辈都会衷心铭感夫人大德。”

  欧阳佩如木然良久,点点头道:“好吧!你先坐下来,咱们慢慢谈。”

  康浩称谢落座,心里却又困惑不已!看这情形,他竟是时而糊涂,时而明白,倘若果真只是她信口编造的故事,自己究竟该不该相信呢?

  那欧阳佩如亲手斟了两杯冷茶,注目问道:“康少侠深夜到后花来,堡中可有人知道?”

  康浩道:“没有。”

  欧阳佩如又问道:“你是刚到呢?还是来了有会工夫了?”

  康浩道:“晚辈已经来了一段时间,刚才因为——”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不便揭破适才的事,连忙住了口。

  欧阳佩如却含笑问道:“刚才你看见什么?为何不说下去?”

  康浩迟疑了好一会,只得照实答道:“晚辈刚来的时候,看见夫人在潭边焚香祝祷,不敢惊扰夫人,就在一旁等候,后来……后来……”

  欧阳佩如道:“后来又怎么样?”

  康浩苦笑道:“后来,忽然发现树林中有人隐藏偷窥,晚辈喝问是谁?那人不应,反而急欲遁走,晚辈就用风铃剑追射,又去树林中查看……”他不便直说是欧阳佩如最先喝问,只好略加变动,改称是自己发现有人。出声喝问的。

  欧阳佩如听了,毫不惊诧之色,只淡然一笑,道:“你查出什么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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