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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閻休又道:「小弟原是奉家父之命,一來向韋兄賠罪,二來因後日就是家父六十壽辰,意欲奉邀兩位駕蒞寒舍略盡地主之誼。」

  石敢當岑峰忙道:「閻老前輩華誕,兄弟自當趨賀,只是兄弟實因身有要事,急須趕回山東,所以只好……」

  閻休急忙搶道:「岑大俠縱使身有要事,也不急在一天兩天,既然到了揚州,過門不入,豈不見外,何況恭請不如偶遇,無論如何也得暫留俠駕,等過了家父壽辰再走。」

  衛天翔因店伙說過淮揚大俠和自己父親有舊之言,正想設法探聽當年圍攻父親之人,如今既然有人相邀,大好機會,豈肯放過,這就幫著說道:「閻少莊主既然這麼說了,卻之不恭,岑兄不如耽擱一兩天再走,小弟也是前往山東,大家正好有伴,豈不是好。」

  岑峰只好點頭答應。

  閻休心中大喜,立即欠身肅客,一面吩咐店伙,把兩人行囊送去,自己陪同兩人,跨出房門。

  衛天翔走在最前,堪堪跨出門去,目光一瞥,瞧到一個身穿綠衣的少女背影,翩若驚鴻般閃進自己左首那間房去,光瞧她後影,身材婷勻,婀娜多姿,而且身法十分眼熟,好像正是昨晚自己追了半天,沒有追上的女子!

  衛天翔心頭驀然一震,但這只不過眼角一掃之間的事,自己身邊,還有兩位初次相識之人,一時那好多看?其實人家早已閃進房去,再看也看不到什麼。只好裝作沒事一樣,和石敢當岑峰、摘星手閻休一同走出客店。

  門外早有閻家下人,牽著馬匹等候,三人上馬之後,因為街上行人頗多,大家只是策馬徐行。

  衛天翔瞧到兩邊行人,一見馬上的閻少莊主,都似乎神色極恭,紛紛讓路,不由想起店伙所說,覺得淮揚大俠,果然名不虛傳!

  一陣工夫,便到了東城一座大莊院前面,越過廣坪,早有莊丁過來伺候。三人直到門前下馬,閻休側身肅客,引著兩人步入二門。

  迎面一座廣大的敞廳,正中卦著一幅壽星,長供桌上除了兩盤桃面,前面一排排堆著的全是各方送來的壽禮,五顏六色,珠光寶氣,極盡奢侈,兩邊高燒一對落地大壽燭,足足有一人來高。

  大廳上已經擺了十數桌席面,坐滿了各式各樣的武林豪客,一見他們走進,不少人紛紛和石敢當岑峰點頭為禮,岑峰也連連抱拳還禮。

  摘星手閻休躬身向衛天翔、岑峰兩人道:「家父十數年前,患了足疾,不良於行,兩位請到裏面相見。」

  岑峰忙道:「兄弟禮應先替閻老前輩拜壽!」說話之間,業已穿過大廳,走進二廳。

  這第二進廳上一共只設了左右兩席,廳上踞坐著十個老人,年齡全在五旬以上,一個個神完氣足,太陽穴鼓得高高的,分明都是內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閻休卻引著兩人轉過迴廊,走入一座月洞門,裏面雕攔曲折,青磚小徑上,兩邊羅列著許多盆花,清風徐來,湘簾低垂,顯得甚是幽靜。

  這時,有一小僮掀起簾子,讓三人入內,客室中佈置雅潔,明窗淨几,纖塵不染,落坐之後,小僮送上香茗,閻休起身道:「兩位且請坐,容小弟入內稟過家父。」

  岑峰欠身道:「少莊主只管請便。」閻休又告了罪,才向裏間走去。

  不過盞茶光景,只見閻休已扶著一個身材高大,臉上白皙的老人,緩緩走出,他當然就是名滿蘇北的淮揚大俠閻北辰了!

  但衛天翔卻直覺的感到此人生得粗眉大口,隼目鷹鼻,雖然面上帶著笑容,似乎城府極深!

  石敢當岑峰一眼瞧到閻北辰出來,立即趨前一步,躬身道:「晚輩岑峰,替閻老前輩拜壽!」

  「哈哈!」閻北辰發出夜梟般笑聲,道:「岑老弟不可多禮,尊師可好?」

  岑峰躬身答道:「家師幸託粗安,多謝閻老前輩關心。」

  「嘿嘿!」閻北辰乾笑了兩聲,目光一轉,瞧到衛天翔,霎時臉色大變,但瞬即恢復常態,依然含笑點頭,唔道:「這就是韋少俠了?」

  衛天翔連忙躬身作揖道:「晚輩韋行天,承蒙寵召,叩見閻老前輩。」

  閻北辰一雙精光炯炯目光,只是打量著衛天翔,陰笑道:「韋少俠光風霽月,眉宇之間,英華內斂,想見身手不凡,不知尊師是誰?」

  衛天翔自從取下面罩,化名韋行天,這一路上早已想好了應會之詞,這就躬身道:「晚輩恩師已有二十年不在江湖走動,他老人家叮囑晚輩不准在人前吐露,閻老前輩垂詢,晚輩不敢隱瞞,恩師人稱修靈君便是。」

  閻北辰似乎一震,粗眉軒動,呵呵笑道:「韋少俠原來已得修羅門真傳,難怪身懷絕藝。」

  說到這裏,忽然陰笑道:「韋少俠和老夫昔年一位故友,極相神似,不知仙鄉何處?尊府還有何人?」

  衛天翔聽得心頭咚的一跳,暗忖店伙之言,果然屬實,看來閻北辰和自己父親真是知友,不然,怎會認出自己面貌?

  他差點就想直說,但因在直覺上,總感對方生相陰鷙,尤其下山以來,接觸過許多事情,使得他敏感起來,所以雖然心頭波動,臉上卻絲毫不露,含笑答道:「晚輩世居衡陽,家父屢試不中,晚年好道,這次晚輩是奉家師之命,前往山東,路過貴地,巧逢老前輩壽辰,實感榮幸。」

  這一番話,說來自然,一張俊臉,神氣率直,教人無法不信。

  顯然閻北辰被他輕易瞞過,高聳的顴骨兩邊,皺紋一舒,笑道:「老夫只是隨便問問,韋少俠切勿見怪!」

  衛天翔也暗暗鬆了口氣,連稱「不敢」。

  閻北辰回頭向岑峰問道:「岑老弟,最近江湖上可曾聽到什麼事故?」

  石敢當岑峰微微一怔,道:「事故最近倒有幾件,不過前輩可能早已聽到?」

  淮揚大俠閻北辰摸了摸下巴,呵呵笑道:「老夫自從十幾年前,患了足疾,不良於行,和江湖同道,早已隔開,今日雖然來了些老友,也半多是兩淮之間的人,老弟近年在江湖上跑了不少地方,見聞較多,不妨擇要說說。」

  岑峰連忙欠身道:「老前輩過獎,最近江湖上第一件大事,自然首推失蹤十三年的武林盟主江南大俠衛老前輩,有了消息,他曾在一月之間,派他侄兒持了『金劍令』替雪山神尼的傳人調解一件沉冤。」

  閻北辰點頭道:「這件事老夫已有耳聞,可惜不知衛老哥下落,多年未晤,老夫倒真想渴欲一晤。」

  衛天翔心中又是一動,裝作傾聽模樣,並沒開口。

  只聽岑峰又道:「第二件大事,也足以震撼武林,就是衛老前輩的那位賢阮,據說武功之高,比之當年衛老前輩,已並無遜色。一月之前,在懷玉山下,當著各大門派之人,掌劍兩場,連贏盛名久著的南天一雕臧老前輩,日前據說又在白沙關掌傷邙山鬼見愁陸乘。」

  閻北辰身子輕震了一下,驚奇地道:「老夫正在奇怪,南天一雕臧荼,怎會敗在一個後生小輩手上,啊!啊!連鬼見愁陸老頭也傷在他掌下?此子叫什麼名字?多大年紀?」

  他說話之中,眼光瞥了衛天翔一下,衛天翔只作不知。

  石敢當道:「聽說衛老前輩的侄子,叫做衛天翔,年齡倒不大清楚,最多也不過二十左右。」

  閻北辰深鷙雙目,又瞧了衛天翔一眼,急急問道:「生相如何?」

  岑峰道:「晚輩聽人傳說,衛少俠似乎練功過度,臉淡金色,略帶蒼白。」

  閻北辰才略含微笑,點了點頭。

  岑峰又道:「第三件也是最近才盛傳開來的,那是六丁甲全在雁蕩絕頂,遭人殺害……」

  衛天翔聽得大為震驚,六個叔叔之死,乃是自己親手埋葬,當時山頂上並無第二人,這消息又從何來的?

  閻北辰雙目一睜,道:「老夫終日家居,當真孤陋寡聞,不知六丁甲是死在何人之手?」

  岑峰搖搖頭道:「江湖上只是這樣說著,究竟何人曾親眼目睹,誰也弄不清楚。」

  閻北辰嘆息道:「六丁甲各有擅精,如果六人聯手,武林之中,恐怕誰也無法傷得他們,這倒真是一件大事!」

  岑峰微微一笑,又道:「還有一件大事,說來也足以震撼江湖,那是銷聲匿跡了四十年的千面教,近日突然又在江湖出現,而且行動詭秘,內中詳情,目前還不得而知,不過據說還牽連極廣……」

  他說到這裏,只見湘簾掀動,閃進一個小僮,手中捧著一個錦盒,欲言又停,站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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