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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只聽一聲殺豬般尖叫,緊接著有人破口大罵:「小娼婦,你敢在歪頭阿涂頭上放潑,還不給大爺滾出來?」

  衛天翔聽得一怔,原來窗外不過是一個地痞流氓!敢情是衝著左邊那間的單身女子來的,誤打誤撞,找到自己房外!不由劍眉陡然一軒,暗想:「揚州府治所在,還敢如此公然調戲單身女客,足見這些流氓地痞,平日裏橫行不法已極!」

  當下打開房門,踱出身去,口中問道:「誰是涂大爺?你三更半夜,吵吵嚷嚷的意欲何為?」

  窗下站著一個酒氣醺醺的漢子,一手掩著左眼,瞧到開出門來的竟是一個少年書生,似乎微微一愣,大聲喝道:「小子……」

  他想說「你小子是找死」,但話還沒說出!

  「啪」的一聲,那自稱歪頭阿涂的,連人家如何出手,都沒有瞧清,右頰上被人重重摑了一掌,身子往左衝出幾步,口中「啊」了一聲,哇的吐出三四口門牙!

  只聽少年書生喝道:「你嘴上再敢不乾不淨,少爺就摘下你歪頭來!」

  這一爭吵,把東西跨院內的旅客,全都驚動,大家紛紛探首出來,瞧到歪頭阿涂滿口鮮血的那副狼狽樣子,人心大快,有幾個還哈哈大笑。

  歪頭阿涂平素在地上欺善怕惡慣了,這下可大為丟面,厲喝道:「小子,揚州地面上你敢發橫,這幾天咱們閻老闆過生,你倒是存心找渣來的?」說著,當胸就是一拳,往衛天翔衝來!

  衛天翔淡淡一哼,右腕一抬,伸出三個指頭,一下扣住來拳脈門,雙目凝煞,冷笑道:「少爺可不管什麼閻老闆狗老闆,姓涂的,你大概就是狗仗狗勢,在揚州橫行不法,今晚少爺權且饒你狗命,去罷!」

  隨手一揮,歪頭阿涂一個人像燈心草紮般被摔出一丈來外,碰的一聲,仆倒地上。

  衛天翔說完之後,再也不理他死活,返身往房中踱去。

  店伙瞧到歪頭阿涂仆倒地上不起,心下大驚,連忙前去把他扶起,歪頭阿涂滿口鮮血,一條右臂,已又腫又脹,口中不住的低哼,痛徹骨髓,但情知今晚碰上了硬點子,那裏還敢再放半個屁,夾著尾巴,由店伙架了往門外溜之大吉。

  衛天翔返身入屋,點上油燈,取出懷中紙團,打開一看,只見紙上寫著:

  「揚州是非之地,不宜逗留。」字跡娟秀,果然出之女子手筆!

  不!紙團上還隱約可以聞到一縷淡淡幽香,敢情在她纖掌上握了一陣,才染上的脂香!

  衛天翔瞧著紙條,不禁怔怔出神,同時想起方才那一聲嬌笑,多麼悅耳動人,生似縈迴耳際,歷久不散!

  呆想了一會,暗忖自己路過揚州,原無逗留之意,但寄字之人,既說這裏是是非之地,不管她是好意,抑或另有用心,自己倒偏要留下來瞧瞧到底有些什麼是非?主意已定,就熄滅油燈,上床睡覺,這一晚不再有什麼事情發生。

  第二天早晨,店伙送來臉水,一面苦著臉道:「客官,你昨晚出手摔傷涂大爺,還得罪了閻老闆,這事可就大呢,萬一閻老闆責怪下來,小店……小店……」

  衛天翔俊目乍睜,朗笑道:「什麼閻老闆,大不了是魚肉一方的土豪劣紳罷了,他縱容爪牙,為非作歹,少爺既然伸手管了,就要瞧瞧姓閻的是什麼三頭六臂的東西?」

  店伙給他大聲一嚷,臉色嚇得蠟黃,急忙搖手道:「我的爺,你……你老息怒,閻……閻老闆就是江湖上人稱淮揚大俠閻北辰,今年是他六十大壽,三天後就是壽期,閻老闆大發請帖,說是要在壽誕之期,當眾封劍。」

  淮揚大俠閻北辰,衛天翔倒聽古叔叔說起過,是以微哼了一聲,店伙好像說的十分得意,接著又賠笑道:「客官,你老可真不知道,閻老闆在咱們蘇北,卻沒有人叫他淮揚大俠。」

  衛天翔好奇地道:「那叫他什麼?」

  店伙雙肩一聳道:「這裏的人,都叫他閻老闆,又叫他蘇北大俠,因為聽說他老人家和江南一個什麼大俠最好不過,江湖上天大的事兒,只要他們兩位說過就算!」

  衛天翔聽得心中驀然一動,脫口問道:「你說的可是江南大俠?」

  店伙突然點頭笑道:「對對!江南大俠,一點沒錯!天下的事兒,有一南一北兩位大俠,點上個頭就算。」

  說到這裏,另外房中,有人在叫「店伙」,他連忙顛著屁股就走。

  衛天翔從店伙口中聽出被叫做「閻老闆」的淮揚大俠,和自己父親還是「最好不過」的朋友,也許這是他手下的人,故意把他蘇北大俠和江南大俠並為一談,藉以提高閻北辰的身分,也許確實是事實,當年和父親名重一時。

  這麼說來,這機會自己倒不可放過,正好以祝壽為由,瞧瞧他究竟是何等樣人,也許他知道當年圍攻父親的人,也說不定。

  心中想著,腳下不由跨出房門,只見右邊那間的客人,正好也負手站在走廊之上。那人身材修偉,年約三十三四,兩目透神,身穿一襲藍色夾袍,看去氣度不弱!

  此時見到自己,點頭微笑,抱拳道:「兄台請了,昨晚得瞻名家手法,令人好生欽佩。」

  衛天翔見人家先打招呼,還禮道:「兄台好說,小可獻醜之處,不值方家一哂。」

  那漢子又道:「兄台如不嫌棄,請進裏面一談如何?」

  衛天翔也並不客氣,一同進入屋內落坐,那漢子自我介紹道:「兄弟岑峰,敢問兄台如何稱呼?」

  衛天翔目前曾聽點蒼雙雁說起,各大門派第二代中,要算泰岳老人門下首徒石敢當岑峰掌力最為雄厚,泰山一派以「磐石掌」,馳譽武林,為外家最上乘的功夫。

  聞言連忙抱拳道:「幸會,幸會,小弟久聞岑兄大名,實在失敬!」

  說著微微一頓,又道:「小弟姓韋,草字行天。」

  原來衛天翔這一路行來,曾聽茶飯酒肆,都在傳說著金劍令重出江湖,武林盟主派他侄兒衛天翔在懷玉山下替雪山、華山,排解糾紛,還連贏南天一雕臧荼,白沙關掌震鬼見愁陸乘。

  大家繪聲繪影,把淡金臉的衛天翔說得武功少有。是以不想露出真名實姓,以免引人注意,妨礙自己行動。

  石敢當岑峰聽得微微一怔,暗想瞧他昨晚出手,分明是武功造詣極深之人,何以說出姓名,竟然江湖上從沒聽人說過,但他總究江湖經驗較豐,面上絲毫不露,一面笑道:「哈哈,原來是韋兄,久仰得很……」

  他話聲未落,只見店伙三腳並作兩步,慌慌張張的探頭來,一眼瞧到衛天翔,立即滿臉堆笑地道:「啊!客……官,你……你老在這裏,閻……少莊主特來親自拜會。」

  衛天翔還沒回答,店伙身後,忽然跟進一個華服少年。一眼瞧到石敢當岑峰,立即面含笑容,十分恭敬地道:「原來岑大俠俠駕也在這裏,小弟有失遠迓,多多恕罪。」

  接著又向衛天翔深深一揖,道:「這位敢情就是韋少俠了,昨晚敝莊手下,多有冒犯,家父聞悉之後,深感不安,特命小弟負荊前來,還望韋少俠海涵。」說著又是一揖。

  衛天翔這陣工夫,早已瞧清這位閻少莊主生得眉宇俊朗,身長玉立,目中清光隱蘊,英氣逼人,不禁起了惺惺相惜之感。

  同時對淮揚大俠閻北辰的成見,也立時消除,暗想昨晚那歪頭阿涂,許是喝多了酒,一時倒反覺自己不該出手太重。當下俊臉一紅,慌忙還禮道:「昨晚小弟出手孟浪,已深感愧疚,怎敢還勞少莊主屈駕。」

  石敢當岑峰笑道:「韋兄,這位就是閻老前輩的賢郎,人稱摘星手閻休閻少莊主,你們兩位都是少年英俊人物,大家全非外人,正好多多親近。」

  一面又替衛天翔介紹,兩人互說了些久仰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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