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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是。」那青衣使女應了聲「是」,嬌柔的道:「小婢叫做紫玉,公子以後叫小婢紫玉就好了。」

  范子雲問道:「如玉呢?」

  他忽然間連自己也不知道,居然關心起如玉來了。

  紫玉道:「如玉妹子身子不舒服,所以總管指派小婢伺候范公子來的。」

  如玉病了,她好端端的怎會生病?

  范子雲忽然想起昨晚翟總管向如玉問起老管家可有遺言?如玉是依著老管家的囑咐說的,莫非翟總管不相信,故而把如玉調開了?

  他接著又想起如玉說過,只要說錯了話,就會遭受到很嚴厲的處分,甚至像玉花,因為洩漏機密而處死了……

  想到這裏,只覺一顆心忽然起了一陣收縮,禁不住目注紫玉,問道:「她現在哪裏?」

  紫玉撇撇嘴,笑道:「如玉妹子只不過身子不舒服,瞧你就急成這個樣子?」

  范子雲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靦腆的道:「我只是隨便問問罷了。」

  紫玉道:「那麼范公子快去洗臉吧,今天翟總管要送老管家的靈柩回到金牛村去,范公子用過早點,就好給老夫人修一封家書,待會翟總管就要來拿呢!」

  范子雲點點頭,匆匆盥洗完畢,紫玉伺候著吃過早點,就回到房中,取出信箋,把老管家中風過世,詳細給母親寫了一封長信。

  翟開誠已經來了,說是老管家大殮,請范子雲前去,夏家堡有的是財力和人力,堡主吩咐過翟總管,要厚殮老管家。

  翟開誠為了巴結范子雲,因此對老管家的後事,辦得十分體面,就算是富豪人家的老太爺過世,也不過如此。范子雲內心自然感激萬分。

  翟開誠奉夏堡主之命,另外又準備了八色豐盛的禮物,和三千兩白銀,另外還撥了一名丫頭,是去伺候范大娘的。

  范子雲過意不去,再三懇辭,但夏雲峰說得好:「賢侄,你還和夏伯伯客氣什麼,我本來還以為你爹多少有些積蓄,這次你們來了,夏伯伯才聽翟總管從老管家口裏說出來你家的情況,只是靠幾十畝田過活,這都是夏伯伯的不好,你爹離家之後,沒有好好照顧你家生活。賢侄想想看,夏伯伯知道了,心裏有多愧疚,我要翟總管去,只是要他代表我向令堂深致歉意,這些東西,值得了什麼,我和你爹情同骨肉,難道我不該照顧弟妹麼?」

  他這麼說了,范子雲就不好再推辭。

  午後夏堡主親自祭奠過老管家,范子雲跟著拜了一番,翟開誠就率同八名堡丁,押運老管家的柩車和兩輛馬車,一齊啟程。

  范子雲親送柩車上路之後,一個人回轉東院,心中自然有著無限哀思。

  老管家從小把自己帶大不說,就是這次到夏家堡來吧,兩人一同住進這幢精含,不過兩天工夫,老管家就突然離他而去,剩下自己一人,能不使他觸景傷情?就在他眼中包著淚水,緩步經過藤花架之時,忽聽右首花叢間,正有兩人喟喟細語!

  他自從跟師傅練習內功之後,耳目敏銳,已然聽出說話的是一男一女的聲音。

  只聽那男子聲音道:「時間定在今晚二更。」

  女子聲音道:「我知道了。」

  這女子聲音,雖然說得輕,但話聲甚為嬌柔,一聽就知是紫玉的口音。

  堡中使喚的使女、堡了不在少數,男女相悅,相約幽會也是常有之事,范子雲只當未聞,依然緩步走去。

  就在他走了六七步遠,只聽那男的道:「咱們說的話,會不會被他聽去了?」

  女的道:「不會的,這姓范的只是個雛兒罷了!」

  男的道:「那我走了。」

  接著但聽「唰」的一聲輕響,那人以極快身法,朝院外閃了出去。

  范子雲暗道:「夏家堡一名堡丁,就有這等快捷的身手,如此看來,夏伯伯的一身武功,自然是更高了。」

  一腳跨進書房,還未坐下,紫玉已經跟在身後,俏生生的走入,欠身道:「范公子回來了,老管家柩車,一定已經啟程了。」

  她說話之時,不但聲音嬌柔,而且笑靨迎人,另有一番嬌態!

  范子雲心中暗道:「好哇,你背後說我雛兒,當面卻這般奉承於我。」

  紫玉眨了眨眼睛,嫣然道:「范公子心裏在想些什麼呢?」

  范子雲暗暗一驚,忖道:「這個丫頭心思靈巧得很。」一面淡淡說道:「沒有什麼。」

  紫玉一個轉身,輕俏的道:「小婢給公子倒茶去。」

  范子雲沒有理她,自顧自的在書桌上坐下,隨手拿起李太白詩集,翻了兩頁,但又看不下去。心中只是想著老管家臨終說的此地不宜久留,要自己到金陵去找盛記鏢局的總鏢頭盛錦堂,但自己並不知道盛錦堂和自己父親,究竟是什麼交情?

  再說夏伯伯和爹究是結義兄弟,待自己不薄,自己怎好說走?何祝師傅臨行之時,也是說要自己投奔夏伯伯來的。到底自己該不該聽老管家的話呢?他手中翻著書,目光卻望著窗外,怔怔出神,連紫玉走近書案,都一無所覺。

  紫玉手捧茶盞,輕輕放到桌上,說道:「范公子請用茶。」

  范子雲「哦」了一聲,說道:「多謝姑娘。」紫玉甜甜一笑道:「范公子怎麼和小婢客氣起來了?嗯,我看范公子好像有什麼心事?」

  范子雲本來沒有看她,這時掩上書,抬目道:「沒有。」

  紫玉巧笑道:「范公子不說,小婢也看得出來。」

  范子雲道:「你看得出什麼?」

  紫玉神秘一笑道:「公子可要小婢說出來麼?」

  范子雲道:「你倒說說看?」

  紫玉伸出一根纖纖玉指,低聲道:「公子心裏悶悶不樂,一定在想念一個人。」

  范子雲「哦」了一聲。

  紫玉道:「公子一定是嫌小婢伺候得不好,所以在想念如玉妹子,對不?」

  范子雲被她說得俊臉一熱,笑道:「這是姑娘多心。」

  紫玉一雙俏眼瞅著他,俏皮的道:「是小婢多心麼?依小婢看,該是公子多情才對。」

  范子雲神色一正,說道:「姑娘休得亂說。」

  紫玉欠欠身道:「范公子原諒小婢失言。」

  范子雲道:「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紫玉垂下頭道:「多謝范公子。」

  范子雲道:「我想一個人靜一下,你出去吧!」

  紫玉口中應著「是」,偷偷的望了他一眼,才轉身退出。

  范子雲坐了一會,心頭兀自覺得無聊,又站起身,走近南首窗下,看著花圃中的花木!

  天色逐漸昏暗下來,他依然一個人負手站在視窗,沒有移動。

  紫玉手捧燭台,款步走入,柔聲道:「范公子,請用膳了。」

  范子雲口中喚了一聲,隨著她走出書房,小客室一張方桌上,已經擺上菜飯。

  紫玉把燭台放到桌上,說道:「公子可要飲酒麼?」

  范子雲道:「我不喝酒。」

  紫玉巧笑道:「小婢知道公子不善飲酒,所以沒把酒壺拿上來,小婢給你裝飯。」

  范子雲住進東院,一直和老管家同桌吃飯,今晚卻只有一個人吃了,心中不禁又觸動了哀思。而且這幾天吃飯時,都是由如玉伺候,如今又換了一個紫玉,雖然她笑靨迎人,善解人意,總覺得有些格格不入。

  當下默然坐下,紫玉裝了一碗飯送上,范子雲接過飯碗,吃了幾口,竟然食不下嚥,勉強地吃完了一碗。

  紫玉道:「小婢給公子添飯。」

  范子雲微微搖頭道:「不用了。」

  喝了兩口湯,就站了起來。

  紫王送上面巾,又替他沏了一盅茶,才收撿菜肴,退出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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