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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杜登德语词典(5)


  他站在台阶最下面,膝盖上的伤痊愈了。他在说 :“快点,莉赛尔,快敲门。”

  她选择再次离开。走了不大一会儿,就能远远地看到桥上鲁迪的身影了。她的头发被风吹起,蹬自行车的脚也发热了。

  莉赛尔·梅明格是个罪犯。

  不是因为她从一扇打开的窗户里偷了一摞书。

  你真应该去敲门,她这样想着,虽然她心中有负疚感,她还是欢快地笑了。

  她一边骑车,一边试图告诫自己。

  你不应该这么高兴,莉赛尔,你真的不应该。

  人真的能偷到快乐吗?或许这只不过是另一个自欺欺人的恶作剧?

  莉赛尔耸耸肩膀,抛开了这些烦恼。她骑上桥,让鲁迪快走,提醒他别忘了带上那本书。

  他们骑着生锈的自行车回到家。

  他们骑过了漫长的路途,从夏到秋,从一个宁静的夜晚到炸弹在慕尼黑落下的那个纷乱的时刻。

  警报声声

  汉斯用夏天刷窗户挣的那点钱买了一台旧收音机回家。“这样,”他说,“我们在警报响之前就能先从收音机里听到空袭的信号了,他们会先发出一种布谷鸟叫的信号,然后外面才会拉响警报。”

  他把收音机放在餐桌上,打开收音机。他们也把收音机拿到地下室里试过,想让马克斯听听,可惜里面只能传出断断续续的静电干扰的声音。

  九月份,他们睡觉时没有听到过它发出的信号。

  可能是收音机太破旧了,也可能是它的声音旋即被警报声淹没了。

  莉赛尔在睡梦中感到有人在轻轻推着自己的肩膀。

  接着传来了爸爸的说话声,声音里有一丝恐惧。

  “莉赛尔,醒醒,我们得快走。”

  莉赛尔迷迷糊糊地醒了,她看不清爸爸的脸,唯一可以辨别的是他的声音。

  他们在门厅停下来。

  “等等。”罗莎说。

  他们在黑暗中冲进地下室。

  下面的灯已经点燃了。

  马克斯从油漆桶和床罩后面探出身子,一脸憔悴。他紧张地用手指钩住裤子。“你们该走了,是吗?”

  汉斯走过去。“对,该走了,”他握了握马克斯的手,拍拍他的手臂,“我们回来时再来看你,好吗?”

  “当然行。”

  罗莎也拥抱了他,然后是莉赛尔。

  “再见,马克斯。”

  几周前,他们就讨论过,当空袭来临时,大家都待在家里的地下室里,还是他们三个到费得勒家里去。最后,马克斯说服了他们。“他们说过这里不够深。我已经让你们冒了很大风险了。”

  汉斯点点头。“我们不能带你一起去真是太羞愧了。”

  “没关系。”

  房子外面,警报声不绝于耳。人们离开家的时候,有的在拼命跑,有的一瘸一拐地走着,有的人在害怕退缩。黑夜在注视着他们,也有人抬起头来回望天空,试图发现那些飞过天空的罐头盒大小的飞机。

  汉密尔街上到处是人,像一群无头苍蝇似的乱撞。他们都奋力抱着各自最宝贵的家当。对有的人来说,这家当是怀中的一个婴儿;对有的人来说则是一堆相册或者一个木匣子。莉赛尔拿的是她的书,都夹在腋下。霍茨佩菲尔太太吃力地拎着个行李箱,瞪着一双滚圆的眼睛,迈着小碎步走着。

  爸爸本来什么东西都没带——连他的手风琴都没有带上——这时他冲到霍茨佩菲尔太太身旁,从她手里接过箱子。“老天爷,你这里头装了些什么东西呀?”他问,“是个铁家伙?”

  霍茨佩菲尔太太跟在他旁边。“是生活必需品。”

  费得勒一家人住在离他们有六幢房子远的地方。他家有四口人,都有一头小麦色的头发和标准德国人的蓝眼睛。更重要的是,他们有一个深深的坚固的地下室,里面挤了二十二个人,包括斯丹纳一家,霍茨佩菲尔太太,普菲库斯,一个年轻人和一家叫杰森的人。为了维护公共秩序,鉴于罗莎·休伯曼和霍茨佩菲尔太太以往的表现,她们俩被隔开了,有些事比微不足道的争吵更重要。

  一个灯泡吊在天花板上,屋子里又冷又潮湿。人们站着谈话,凹凸不平的墙壁硌痛了他们的背。有变了调的沉闷的警报声钻进了地下室,他们不免对这个地下室的建筑质量担忧起来,不过大家也得以听到代表空袭结束的三声警报。如此一来,他们倒是用不着负责解除空袭警报的人来通知了。

  鲁迪看到莉赛尔,立刻站到她身边,他的头发直冲天花板。“感觉是不是很棒?”

  她忍不住要挖苦他几句。“棒极了。”

  “噢,莉赛尔,别这样。除了我们都被压瘪或者炸死,还有什么更糟糕的,炸弹还能拿我们怎么样呢?”

  莉赛尔环顾四周,打量着每个人的脸。她开始编排一张名单,罗列她最害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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