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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原来独杖僧深知“飞蝗阵”的厉害,非武当派的风雷剑法不能破。可是风雷剑能够练到运用自如的地步,大约桑苧翁可以说“硕果仅存”,所以独杖僧等专诚请他到此臂助。恰巧桑苧翁对于九子鬼母另有一番纠缠,也要趁此机会一探秘魔崖,于是彼此在锄暴安良和维护少林武当两派的大题目之下,联袂偕临了。

  桑苧翁剑法果然超群绝俗,一展开风雷剑法,身随剑走,疾逾飘风。身后独杖僧如影随形,挥动宝杖,相得益彰,专迎着飞蝗针密集飞驰的方向,攻向前去。这种神妙的剑术,倒是奇巧歹毒的“飞蝗阵”唯一克星。四围飞驰的飞蝗针,只要沾上一星剑光的边儿,便像一群飞蛾扑入洪炉之中,立时冰消瓦解,踪影全无。

  无住禅师这一面却显出有点应接不暇了。无住禅师的双钹,也是独步少林的名手,能够脱手飞钹,击人于百步以外,而且专破各种暗器。不过对于漫天飞舞的飞蝗针,只能挡,不能破,把他赶罗得双钹如飞,窜高纵矮,“锵锵”乱鸣。后面葛大侠也是一片铲光,护住后路。无奈飞蝗针越来越多,未免手脚忙乱,难以持久。

  亏得桑苧翁目光如电,剑光如虹,身随剑走,又似夭矫的神龙,早已看出这边吃紧,一纵身,宛似一道闪电,和独杖僧飞身过来,四人混而为一。

  桑苧翁当先,无住禅师断后,把独杖僧和葛乾孙夹在中间,各自施展平生绝艺。结成一体,忽近忽远,忽东忽西。剑光钹影,相得益彰。风驰电掣之间,把近身飞蝗针,破的破,挡的挡。剑钹所至,满地都是残毁的飞蝗针。

  这一来,出于九子鬼母和一班党羽的意料之外。满满两袋的飞蝗针,已经发得一针不剩了,却没有一针中在敌人身子,到此地步,似乎凶焰应该挫了下去。但是苗蛮秉性倔强,宁折不弯,九子鬼母依然毫无惧色,一声怒吼,从身边掏出一面红黄二色的尖角小旗,迎风一展,跟着一跺脚,一鹤冲霄,腾起一丈多高,在空中双臂一抖,又向正面楼屋平飞过去,真像从空掠下的一只大鹰,轻飘飘的停在箭道旁靠楼屋的一支石柱上。

  石柱下面铁环上,还斜矗着一支极粗的松油火把。火苗熊熊,照着九子鬼母一张瓜皮青的鬼面,活像深山老魔。她立在石柱上,又把那张尖角旗迎风一展,近幡一堆贼党,由罗刹女、黑牡丹领着飞奔至正楼阶前一字排开。同时两旁屋上屋下的匪党,喊声如雷,一个个拨刀扣箭,预备厮杀。断壁要口又吹起“呜呜”的角螺,角声一起,断壁口外似乎也埋伏着匪党,刹时步履奔腾,镖枪如林,涌进无数弓手枪手,密层层把断壁出口塞住。前一层的弓箭手,以及两边屋上端匣弩的,拉硬弓的,端正着飞梭飞镖的,一齐瞄准着场心四位嘉宾。

  眼看这四位武林名宿插翅难逃,要葬送于乱箭之下,在这危机一发当口,葛大侠忽然鼓气撮口发出长啸。啸声如鹤唳长空,猿啼绝壑,山壁回响,高曳入云。

  匪党们从来没有听过这种啸声,更不料一个人的口内,能够发出这种声音,连石柱上的九子鬼母都愕了一下。哪知就在这一愕的当口,忽然九子鬼母一声怪吼,无端把手上尖角旗一抛,扎手舞脚竟从石柱上倒撞下来。

  九子鬼母的身子还没有落到箭道上,楼上双扇窗户,忽然“呀”的推开,从窗内跃出二人来。每人臂下挟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俘虏,卓立箭口,向下面大呼道:“秘魔崖的人们听真。你们首领九子鬼母已经中了我‘子午透骨钉’,子不见午,午不见子,没有我独门解药,万难活命。还有你们少主少狮普明胜和死党游魂普二,都在我们掌握之中。如果你们放一支箭,动一支飞镖,你们来看,立时先把这二人废命,再和你们算账!”

  生龙活虎的九子鬼母在石柱上好端端的竟会倒撞下来,跌在箭道上,仰天躺着一动不动,似已死去。这一下,已把贼党惊得魂飞天外,万不料楼窗内又会飞出人来。檐头一阵大喝,贼党大半懂得汉语,听得逼真,一发事出非常,手足无措。

  这其间罗刹女、黑牡丹和几名有点能耐的死党,明知棋错一着,满盘顿输,秘魔崖铁桶般的基业,眼看要毁在这几个人手内,但是楼上这一阵威喝,还有点似信非信,各自挥动兵刃,护住头面,“唰唰唰”一齐跃到箭道上。有几个先察看地上九子鬼母的伤痕,有几个翻身抬头,辨认檐头发话的究系何等人物,一面还要监视那面四位怪杰们的举动。

  哪知贼党一抬头看出楼檐口卓立着二个异样的人物。一个是白面微髯,文士装束;一个是英俊少年,一身劲装。二人并肩而立,都是右手横着兵刃,左臂挟着一个手脚捆绑的人,面上却蒙着一块黑布看不出面目,更猜不透这二人怎样会在楼上出现。

  贼党们略一踌躇,其中有几名天生鲁莽,不识轻重的悍目,妄想先下手为强,暗箭伤人,挽回颓势,不问青红皂白,猛地右臂一抬。一声大喝:“休得逞强,先收拾了你们再说!”“唰唰”几缕尖风,挟着二支钢镖、一支飞梭向楼檐二人身上射去。

  二人纹风不动。那英俊少年微一上步,把手上提着的人向前一迎一挡,二镖一梭都中在活挡箭牌上了。那英俊少年哈哈一声大笑,右手长剑一晃,用剑锋挑开那人蒙面的黑布,上面左臂一松,下面腾的一腿,把那人跌起七八尺高,从空一落,正向箭道上一堆贼人头上掉了下去。其中一个高大悍目,双臂一举,恰把掉下去的死人接住,拼命的一拏桩,才稳住身势,低头一看,立时大声惊喝道:“不好了,老九被他们弄死了!”

  原来从楼檐跌下去的,是六诏第九鬼游魂普二。正是双方动手之际,九子鬼母差他进楼唤人,被铁笛生在楼梯下候个正着,暗地里给他点了晕穴,擒上楼去交给何天衢捆住手足,搁在窗下候用,往窗外一看,广场里已经动手,慌又转身跃出后窗,把先时高搁在崖坡上的俘虏,也运到楼内,和游魂普二搁在一起。这当口才和何天衢、桑窈娘匆匆略说大概。等到分际,下面葛大侠啸声一起,这原是预定的暗号,立嘱窈娘守住窗口,铁笛生和何天衢一人挟起一个俘虏,刚要跃出窗口,不料事有凑巧,忽见九子鬼母跃上近楼的石柱,相隔不过二三丈远,而且九子鬼母背楼面外,只顾展旗发令,哪料到窗口埋伏着三人。

  铁笛生心机一转,哪肯轻易放过这种机会。立时把俘虏一放,拦住何、桑二人,暗地掏出三支独门“追魂子午钉”,扣在右手掌心,存心要这恶魔的死命,窥准背后骨节中间的命门穴,左右的肾俞穴、志堂穴。还怕九子鬼母软硬功全,难以深入,特用了十二成功劲,悄悄把窗户推开了几寸空隙,施展暗器中“三元联第”的绝招,哑声儿抖腕一放。

  九子鬼母有泼天本领,也防不到自己楼上埋伏着催命鬼,发出来的还是专克铁布衫、金钟罩的独门暗器。九子鬼母立在石柱上纹风不动,整个背脊都给了人,哪有不中之理,一声怪叫,倒撞下来,连人家面目都没有看到,便这样晕死过去了。

  这一下,连葛大侠等都出意料之外。蛇无头不行,九子鬼母一倒,比原定计划还来得高妙。四人惊喜之下,一面提防四围贼党们暴动。一面留神铁笛生、何天衢已现身楼檐,鲁莽的悍目暗地放了二镖一梭,却把自己游魂普二射死,被何天衢挑下面幕跌下地来。铁笛生趁势也把手上俘虏的面幕,用铁笛挑开,赫然露出庐山真面,下面贼党们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百般趋奉的少土司少狮普明胜。贼党中像黑牡丹、罗刹女等已得峨嵋玄门真传,一看普明胜在人家手中非但四肢捆缚,而且垂头搭脑,生气毫无,便知给人点了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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