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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不料怕什么便有什么!两人打着打着,不知怎么一来,铮的一声响,五尺多长的镔铁棍,愣被缅刀削断了七八寸长的一截棍头。那段截断的棍头,唰地凌空飞去,巧不过,正向通臂猿张杰身上射来。幸而身前有一株枯树挡着,吱吱!那截断棍头不偏不倚,竟飞镖似的插入树身!张杰吓了一大跳!心里奇闷,飞天狐真厉害!手劲真不小。削折的棍头没锋没尖,一过来,愣会插在树上。没有这株树,我张杰不死必伤!想到这儿,暗一微倖,今晚可算两世为人,一抬头,看清我父亲手上铁棍变成了标枪,不过有点不够尺寸,才明白棍头被飞天狐锋利的缅刀斜着削断的,所以变成枪尖。断的棍头自然也是尖锐的,无怪棍头也变成飞镖,挟着一股余劲,插在树身上了。

  “棍头猛一削断,我父亲陡然一惊!一个‘泼风盘打’,荡开一片刀山,向后纵出六七步去,一看前把棍头,已被贼人斜削成尖矛子,急怒之下,嗖嗖嗖,连环进步,竟然棍招变成枪招,后把一攒劲,前面虽没有‘血挡’,也抖起一圈圈的光华。铁杆既短,又非白蜡杆子,能吐出光圈,没有真实功夫是办不到的。枪走一线,唰唰唰一连几枪,逼得飞天狐略向后退。飞天狐笑骂道:‘嘿!老儿,也只剩这一点出手了吧!让你在大太爷面前一齐抖弄完了,再送你上路。’语毕,一跺脚,猛又一声怪吼!刀招突变,竟施展地趟刀招数,连人带刀从枪影里滚斫而进,一忽儿工夫,又对拆了十几招。

  “我父亲忽然使一招‘拔草寻蛇’,兜裆挂腿,疾逾飘风。飞天狐一顿足,凭空拔起五六尺,枪锋刚撤,刀随人落,向肩头劈下。我父亲掉枪尖,现枪钻,上面‘撩云见日’,把刀封出,阴阳把一反扣,本应用‘毒蛇人洞’再攻下盘,却因枪尖过短,阴阳把不够尺寸,用不上劲,只可单臂吐劲,一矮腰变为‘乌龙扫地’,向敌人足跟扫去。

  “飞天狐阴恻恻一声冷笑,两足微点,铁枪把地皮撤了一道沟。飞天狐得理不让人,一上步,‘仙人指路’,雪亮的刀尖,点到咽喉。我父亲身形疾转,一个‘怪蟒翻身’,枪随身转,从肋下穿出。眼看枪锋已到敌人右肘,飞天狐倏地一转腕,运刀如风,抡圆了,从枪杆下望上一兜一推,吱吱!又被他削去一尺多。手上握住的一段,只剩二尺多长,断处依然削成尖锋,不过比前次锋头短得多,棍不成棍,枪不成枪。飞天狐哈哈一笑之下,乘隙揉进,意思之间,以为报复一剑之仇,就在眼前。吓得暗地旁观的张杰,手足失措。

  “哪知我父亲这次断下一尺多,非但毫不惊惶,而且一拈手上二尺多长一段铁杆,倒暗合他老人家的心意了。原来我父亲对于三十六手擒拿法,曾经下过苦功。据说擒拿法源出少林,从十八罗汉拳蜕化出来,其中奥妙无穷,而且各派手法,都不一样。武当派的名家又从擒拿法中,蜕化出判官笔的招数。判官笔分单笔、双笔,携带便利,招数精奇,不过非常难练,不从擒拿法上扎根基,休想练得好。通臂猿张杰使的军器,也算是判官笔一类,不过我父亲传授他的时候,无非从铁尺的手法内,揉合了几手判官笔的招数。因为张杰对于擒拿法根基太浅,无法深造,但在六扇门里使铁尺的堆内,也算矫矫不群了。

  “闲话休提,当时我父亲一拈手上断棍,宛然是一支判官笔。人逢绝处,急智顿生,一声猛喝,突然展开判官笔招数,点、挑、浮、沉、吞、吐、盘、驳,笔尖到处,都是周身穴道,左臂骈指如载,相互为用,进退如风,虚实莫测。这一来,飞天狐暗暗吃惊!想不到这老鬼真有绝艺在身,看来凭这柄刀,还难如愿,非用最后一着不可了。念头一起,手上招数略一透慢,左膀上立时便被笔锋斜扫了一笔。哧的一声,衣服裂了一条大口,半臂顿时发麻!飞天狐吃了一惊,双肩一摆,向后跃退丈许远。

  “我父亲却依然卓立原处,一半因为交手过久,略一定神缓气。一半也因为飞天狐确是个劲敌,不能不慎重。果然,飞天狐一跃丈把路,一转身,刀已交到左手,右臂一抬,吱吱两声,两支袖箭一支接一支迎面袭来。我父亲早已防他这一手,可是月色迷离,两面都是插天山壁,月光照处,也只中间一条小道,有时浮云蔽月,月光还时隐时现,暗器一来,非常难防。幸而我父亲武功已到火候,眼神充足,能够听风辨影。暗器飒然袭到,斜着一塌身,第一支哧地擦耳飞过,同时左腕一起,用中食拇三指,撮住第二支。

  “恰好这当口,风推云过,一轮皓月,从云堆里涌现。我父亲借着月色,一瞥手中暗器,心里暗暗吃惊!原来这支袖箭,同先时在我母亲咽喉上取下来的那支袖箭,一般无二。我父亲认识这种袖箭,名叫梅花槟榔箭。箭身比笔杆还细,不到三寸长,却是纯钢打就,箭头三角形,却非钢铁,是用老根槟榔木镶就的。这种老根槟榔木坚逾钢铁,可是碰着热血立时炸裂。箭头槟榔木,差不多都用毒药喂过,格外厉害!出在滇南苗人独门制造。苗人有一种杀人利器,形同窝弩,苗人叫作‘偏架’,便是用喂毒药的槟榔木做就的。这种袖箭却非武功深造的人,不能施展。箭简用精铁铸就,内有弹簧,简口是个梅花形,连发五支,可以打到百步开外,歹毒非凡!

  “当时我父亲一见这种暗器,心里越发留神。暗地一计算,敌人袖箭先后已发出三支,尚有两支留着。趁此云开月朗,自己已缓过一口气来,不如仗着一支判官笔把他身手困住,使他腾不出工夫来,再装第二简袖箭,这样或者可以制伏这个魔头。其实袖箭已发出四支,其中一支是事后才知道的。当时心里这样打主意,也无非是一瞬的工夫。我父亲正要腾身而进,再度施展判官笔,不料飞天狐见他身手矫捷,两支梅花槟榔箭,竟自无功,微微一愕,猛地把缅刀向足边地上一插,喝道:‘老贼!休得逞能。叫你认得你家大太爷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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