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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削棍成枪削枪成笔 上回所说,是补叙三年前两人结仇的经过,补叙既明,仍然回结红孩儿口述飞钵峰飞天狐月下寻仇的事:“当时蒙面人揭下面具,亮出缅刀。我父亲记起鸡鸣峡血战的事来,知道面前贼人,便是飞天狐吾必魁。暗想他当年吃我一剑刺入肋下,居然没有死掉,而且雄伟凶狠之概,尤胜当年。想起当年一剑,也是万分微倬,此刻他独身寻上门来,定必有恃无恐,说不得只可同他一拼的了。 “我父亲(瞽目阎罗)在当时也无非心里这样一转,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哈哈大笑道:‘幸会!幸会!想不到云南鼎鼎大名的飞天狐,亲自光临,真有点蓬荜生辉了。当年老朽路过白草岭鸡鸣峡,因为巧遇知友遭难,拔刀相助,不得已同阁下结下一剑之仇。老朽早知你们苗人睚毗必报,却不料事隔三年,今日才蒙阁下枉顾。想必阁下在这三年内,重下苦功,学成绝艺,像老朽这样衰年,岂是老兄对手?今日定必使老兄如愿以偿,不虚此行。’飞天狐咄的一声冷笑,喝道:‘说得好冠冕,当年俺误中奸计,岂是你的本领?三年缩头不出,被你偷活几年,哪知依然被我掏出窝来。三年旧债,此刻却须本利清偿,明年今日,便是你抓周之日。快亮兵刃领死,俺堂堂丈夫,不杀空拳匹夫。’ “瞽目阎罗勃然大怒,真个要不顾一切,施展一双铁掌,同他周旋,忽然瞥见飞天狐身后一条黑影,疾如狸奴,轻登巧踪,悄不声地跃人自己门墙。心里微微一动,恍然有悟,慌把怒气一沉,忽又面现笑容,慢条斯理地笑道:‘老兄何必心急?我这儿是独身村,我们打个整夜,也无人知晓,倘若老朽怕死贪生,也不会隐居于此了。不过有几句话,必须在交手以前说明。老兄既然自称堂堂丈夫,做事定必光明磊落,口无虚言。今天老兄到此,当然为的是报当年之仇,雪一剑之耻,不过老朽恭候三年,却在成都出了万年青一案以后,才跟踪我的门徒寻到蜗居,这样看来,恐怕老兄未必一心报仇,也许一举两得吧。’ “其实我父亲瞽目阎罗没话找话,故意同他歪缠,挨延时候,为的是瞥见飞天狐身后,通臂猿张杰一闪身跳入墙内,料得张杰机伶不过,看出贼人不易对付,我父亲走得匆忙未带兵刃,回身入内替我父亲去取兵刃。也许通知家里苗仆们,设法聚众,均未可知,故而我父亲说出这番话来,哪知这一番话,真个套出实情来了。 “飞天狐毕竟是个莽夫,一听我父亲这样一说,哈哈大笑道:‘老贼,难怪你心里有这么一个疙瘩。大太爷本待不说,让你死去做个糊涂鬼,但是俺飞天狐立志报仇,岂能让匹夫轻视,说出来又待何妨?你家大太爷是云南阿迷州碧虱寨,九子鬼母龙头拐普家老太门下的徒儿,当年俺在白草岭看中云海苍虬一批珠宝,便为的孝敬她老人家,今年又是她老人家的六秩大庆,俺想鳌里夺尊,探明吐蕃进贡奇宝翠玉“万年青”,本来经过云南时就要下手,那时有一位同道,外号飞天蜈蚣,也是阿迷普家的门下,却是个汉人。他知道俺立誓报一剑之仇,非止一日,只因找不着你老贼的贼窝,没有法子想,这时他忽然替我划策,他说:“只要瞽目阎罗还在人间,凭这奇宝万年青,便能找着瞽目阎罗的踪迹。” 可得听他调遣,包俺一月以内,非但那件宝贝手到擒来,而且可报当年一剑之仇。 “‘俺一问他细情,他又说等那“万年青”到了四川成都,我们再下手,得手以后,成都一班鹰爪孙定是吓得屁滚尿流。到了没法时节,定必去求瞽目阎罗出来帮忙。只要那班鹰爪孙有一个人去见瞽目阎罗,你便可暗暗缀着他找到瞽目阎罗住的所在了,这叫作“一箭贯双雕”!俺一想这计策真高,可是一人办不过来,便求飞天蜈蚣同到成都,“万年青”得手以后,便把这件宝物交付飞天蜈蚣,当夜离开成都,先回阿迷州去,俺便单身匹马,天天缀着那班鹰爪孙,夜里跃进官衙,探听消息。这样过了四五天,才探出正副捕头张鲁二人,果真找你来了。俺不能不佩服飞天蜈蚣的妙计,可有一节。你们汉人虽然有点鬼聪明,毕竟不是东西,混账的飞天蜈蚣真把俺冤苦了。 “瞽目阎罗听到这儿,才明白内情。他说的飞天蜈蚣似乎听人说过,是长江上流的绿林,怎会同他们一起?听口吻,他们又自己窝里翻了。他心里刚一转,飞天狐又顿足大骂道:‘这也怨我自不小心,听了飞天蜈蚣一番花言巧语,相信了他,把那件宝贝“万年青”交付了他,哪知这贼子竟是骗子,他走后不到三天,九子鬼母不放心,派一个精细头目,骑匹快马赶到成都,半路客店里却同飞天蜈蚣碰了头。飞天蜈蚣在阿迷州待了不少日子,本来认识那个头目,飞天蜈蚣别话不说,只告诉他俺在成都隐避的处所,在店中写了一封信交与头目,托他捎来,匆匆各至东西。那头目不明内情,遂以为飞天蜈蚣替俺办事,回到阿迷州去哩。等到头目赶来成都会见了俺,掏出飞天蜈蚣信来,俺拆开一看,几乎把俺气个半死!混账小子信里写着:“君志复仇,余志得宝,平分春色,公理昭昭,海程万里,后会期遥。”这小子大约从海道逃走了。放着他的,等着我的。总有一天碰着这混账小子算账,也同此刻和你算账一般。喂,我说老贼,这一来你当然听明白了,便立刻死去,也不致做糊涂鬼了,还不亮剑,等待何时?’ “语音未绝,哧的一声,靠山坡枫林内黑乎乎地窜出一人,一现身,喊道:‘师父,你老人家兵刃在此。’ “我父亲举目一看,果然不出所料,通臂猿张杰把自己趁手兵器都给扛出来,左肩扛着镔铁齐眉棍,右手提着长剑。其实张杰早到了,不敢径从飞天狐身后走来,沿着墙根进道旁枫林内,贴着山脚,屏气蹑踪,蹭到我父亲相近,躲在黑暗处,把飞天狐一番话,听得逼真。知道‘万年青’又落别人之手,这件案子越来越难,只有希望自己师父把贼人擒住,交到当官,还可搪塞一时。一听飞天狐话完挑战,赶紧跳出身来,往我父亲身边一站。我父亲一伸手,把那条镔铁齐眉棍接过,又一挥手,叫张杰远远站开。张杰腰上还带着鼓鼓囊囊的一袋三棱透风紫金梭,恨不得也替师父系在腰里,可是面子上不好看,有损威名,时间也不许可。 “飞天狐已扬刀大叫:‘干脆你们师徒一齐上,免得大太爷多费手脚。’话到人到刀也到,刀光若电,身法如风,一出手便是‘独劈华山’,剁天庭、斫华盖,依然不脱当年狂做之态。我父亲一声不响,脚下一换步,镔铁齐眉棍前把一扬,荡开刀影,‘指天画地’后把疾扫,向敌人迎面骨扫去。飞天狐一挫腕,刀一撤,同时双足一点,腾起五尺多高,镔铁棍呼的一声,从脚下扫过。飞天狐脚一沾地,摆刀猛扑,施展开电光似的缅刀上下翻飞,招数迅捷,身法轻灵,确是厉害非凡!我父亲也施展开武当秘传棍法,拍、压、撩、砸、点、打、拨、抡,刀来棍去,打得难解难分。 “我父亲不用剑而用棍,却有用意。因为那条镔铁棍重约三十斤左右,当年白草岭前血战,束湿成棍,以柔克刚,这次反过来,以刚克柔。棍影如山,呼呼带风。飞天狐缅刀虽然霸道,却不敢硬摘硬接,就怕把刀砸飞,可是我父亲一时找不出飞天狐的破绽。这一来,势均力敌,打得难分胜负,无止无休。隐在枫林下的通臂猿张杰,暗暗焦急。心里还惦着同伴勇金刚,到此刻还未露面,也许已遭贼人毒手,两只眼盯在刀棍上,恨不得立时一棍打倒贼人,无奈飞天狐刀术绝伦,接连施展几招煞手,换一个,真还搪不住,看情形简直有点悬虚,所虑的年老不讲筋骨,自己师父万一不耐久战,一个接不住,万事全休,心里不住地打主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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