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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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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得满好,无奈瞽目阎罗虽然有点透着劳累,却还不至于到他猜想的地步,可是两人势均力敌,飞天狐自己何尝不喘息有声,而且这样竖跳八尺,横跃一丈,已漏出气浮步虚的破绽。飞天狐接连纵跃了几次,瞽目阎罗如影随形,一步不肯放松。到了相近松林两三丈远近,飞天狐以为已到了下手的分际,巧不过,瞽目阎罗也想用诱敌之计,故意招数透慢,步履不稳。飞天狐大喜之下,身形一矮,疾如猿猱,步趋如风,接连展开几手绝招。 “第一招‘仙人指路’‘定阳针’,招中套招,点咽喉,挂前胸。瞽目阎罗,见来势甚汹,滴溜溜身形一转,向左一进步,‘神龙现爪’,把风衣向上一抢,随着一转一抡之势,斜身塌腰,等敌人将刀撤回,呼的一声‘怪蟒翻身’,向敌人中盘拍去。飞天狐立刀一封,瞽目阎罗右臂一沉,倏又变为‘枯树盘根’,向敌人足跟扫去。虽是一件风衣,在瞽目阎罗手上,这一扫足有几百斤力量,而且可刚可柔,逢硬必卷。 “飞天狐却真识货,一顿足,‘旱地拔葱’,硬拔起七八尺高。半空里,双臂一抖,腰中一叠劲,一个‘云里翻’,头下脚上,刀前人后,一个‘长虹贯日’的招数,疾逾电闪,向瞽目阎罗飞刺而下。这一招真是险绝,瞽目阎罗竟没有看出飞天狐轻功提纵术,已到上乘地步,而且谙练剑术,这一手化刀为剑,‘长虹贯日’,便是峨眉玄门独门秘传。 知道这一手,一落地,便化为‘玉女投梭’‘进步撩阴’两手绝招,来势迅猛无比,不能硬摘硬封。 “瞽目阎罗一咬牙,也豁出去了。双肩一摆,劲贯两臂,身形依然斜塌,故意不躲不闪,待刀临肩头切近,忽地肩头着地,施展地趟功夫,骨碌碌贴着地皮一滚,竟退出六七尺去。那柄缅刀劲足势急,飞天狐全身虚悬,一击不中,势难收煞,哧的一声,闪电似的缅刀,竟刺入地土内一尺多深。 “飞天狐借着刀锋入土之势,单臂贯劲,全身竟在刀柄上举了个大鼎,双腿一拳,才翻身着地,右手依然握住刀把,正想拔刀而起,乘势疾进。就在这兔起鹘落的一瞬工夫,瞽目阎罗‘鲤鱼打挺’,早已一跃而起,更不停留,哧的一个箭步,欺近飞天狐跟前,一声大喝!右臂一抡一抖,竟把卷成一束的风衣,孔雀开屏似的突然向空展开,宛如一朵红云向飞天狐漫头罩下,趁这风衣当前急展之际,左臂向后一探,已暗地掣出背上长剑。 “这当口,飞天狐上了大当。猛见满眼红光,一件风衣撒网似的罩来,他还以为瞽目阎罗久战力疲,腕臂失劲,才把卷紧的风衣失手展开,兀自鼻孔里一声冷笑,一长腰,拔刀离土,随手向上一抡‘撒花盖顶’。他以为锋利无比的缅刀,何难把展开的风衣迎刃而解,斩成两截? “哪知瞽目阎罗早已算定,待他刀光一闪,自己右腕攒劲,猛又凭空一抖一卷,展开的风衣,风卷残云,倏又一阵倒卷,竟又紧束成一条懒龙般的东西,而且正迎着缅刀,呼地一阵乱绞,把刀身紧紧束住。飞天狐刚喊声‘不好’,猛又见胸前寒光一闪,才明白瞽目阎罗变戏法似的,借展开风衣一恍眼神之际,左手已经掣出背剑,一面乘机卷住缅刀,趁自己全神上注,尽力夺刀当口,竟双管齐下,左腕一吐,‘长蛇吐信’剑尖已到胸前。 “好凶狠的飞天狐!到这千钧一发当口,还不肯撒手弃刀,向左一偏身,剑锋唰地擦衣而过,左臂从下向上一翻,骈起铁指,贴着剑脊向外一推,右腿一抬,疾向敌人左腕跌去。瞽目阎罗好容易趁此机会,岂肯放松一步。说时迟,那时快!瞽目阎罗不等敌人起腿,左臂一攒劲,向下微微一沉,施展武当奇门三才剑绝招,‘金龙吐舌’,只一探一吐,唰的一剑,刺入飞天狐右肋,一撤剑,剑尖上已带着一缕鲜红。好厉害的飞天狐!不声不哼,左手一扪伤处,右手用掌力把缅刀向前一送,一顿足,向后跃退丈许路,目露凶光,切齿山响,居然屹立不倒。 “那柄缅刀被风衣裹住,原是互相争夺,各不相下,经飞天狐松手一送,回力已猛,刀尖在前,带着风衣,哧地向瞽目阎罗身上返击过来。瞽目阎罗真还没有防着这一手,慌得溜溜一转身,右臂提着风衣,随着一转之势,向外一甩,唰的一道白光,那柄缅刀脱出裹束,嗖地向松林番苗堆里飞去。这样才把那苗卒活活钉死在松树上,那边一群番苗一阵惊窜。 “飞天狐不管不顾,右手一探镖囊,一迈步,右臂连举,哧哧两点寒星,分向瞽目阎罗咽喉、胸口袭到。瞽目阎罗这时确也有点力尽神疲,急一闪身,略微慢了一点,躲过了第一支镖,擦着耳根过去,却躲不过第二支镖,嗖地穿进左膀,铛的一声,左手宝剑落地,猛又听得飞天狐一声怪吼,第三支镖又迎面打来。 “瞽目阎罗心慌意乱,万难躲闪,喊一声;‘吾命休矣。’却不料来镖到了面前,忽然力尽,啪的一声落在脚前,再一看飞天狐业已跌翻地上,似已死去。原来飞天狐内力充沛,虽然受了重伤,兀自强忍支持,咬牙发出尽命连珠三镖,眼看第三镖足致敌人死命,无奈腹内一阵剧痛,再也支持不住,发出最后一镖,眼前一发黑,身便跌倒,连那支尽命镖中途落地,也没看清楚便昏死过去了。这一眨眼的工夫,瞽目阎罗也是九死一生,只把旁观的禄洪和云海苍虬上官旭一班人,看得惊心怵目,两腿难移。直到飞天狐力尽身倒,才把心上一块石头落地。 “这时云海苍虬已缓过力来,虽然内伤未必痊愈,身体已照常可以走动,同禄洪一齐抢到瞽目阎罗身边,探问镖伤情形。瞽目阎罗低喊一声:‘不好!’风衣向肩上一搭,一伸右臂,起下左膀的镖,一掂分量。足有二两多重,是一支凹面梭形纯钢镖,幸喜不是毒药镖,斜穿膀肉,也不致伤筋动骨,可是血水涔涔,已透重衣。云海苍虬随身带着金疮药,慌从怀中掏出,亲自替瞽目阎罗敷上,又割下衣襟,严密包扎停当。 “瞽目阎罗一呵腰,右手拾起宝剑,向那面一指道:‘我们也不要赶尽杀绝,让他们退净,我们再离开这是非之地。’ “大家回头一瞧,原来这一刹那工夫,松林口一班番苗已把飞天狐抢去,依然纳入藤轿,蚂蚁入洞一般,悄悄地退入林内,一霎时,走得一个不剩,连那钉在树上的苗尸和那柄缅刀,也踪影全无。 “一片空地顿时静悄悄的,只剩了一群镖趟子的人马。趟子手和一群珠宝客商,此时魂灵人窍,贼走身安,纷纷向瞽目阎罗等三人所在围了拢来,你一言,我一语,向瞽目阎罗道谢“瞽目阎罗皱眉说道:‘这飞天狐真够厉害。今天咱们总算微倖,我竟不知此地出了这个恶魔,也不知他的垛子窑究在何处,还有其他党羽没有?我们还是早离险地,早早穿过这座松林为妙。’禄洪道:‘你们不知飞天狐的来历,当然要这样猜。其实蛇无头不行,我看飞天狐性命已难保全,此去经过鸡鸣峡决无阻碍。不过我所虑不在此时,却在将来。’瞽目阎罗问道:‘此话怎讲?’ “禄洪叹了口气:‘咳!你们哪知道我们云南苗族里边的情形。我们苗族里边,现在出了几个厉害魔头。一个是阿迷碧虱寨的普氏父子,一个是蒙化榴花寨沙氏,一个便是飞天狐吾必魁。还有一个出奇厉害的怪物,也可以说是云南绿林的魁首,却是个女子,而且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婆子,出名的叫作九子鬼母。普家老太太本领无人能敌!这个魔头的来历,非此刻一言半语说得完的。总之这班魔头,现在各有相当势力,都有绝大的野心,将来定要弄出滔天大祸出来。飞天狐吾必魁便是阿迷州普家的世党,他自己所说要留下你们这批红货做寿礼,大约便是送九子鬼母用的寿礼。你们经我略微一提,便明白此刻已种下了祸根,不论飞天狐是生是死,早晚总要发生事故。诸位千万不要大意,切记切记!’ “禄洪说罢,向瞽目阎罗抱拳为礼,笑说道:‘恕我不远送了,我此刻急于赶回沐府,去寻找我舍妹丈龙在田,顺便报告飞天狐这儿一档事,诸位也可早点渡过金沙江。’说罢,一转身,寻到自己那匹枣红马,飞身上马,向诸人一抱拳,马蹄得得的,一霎时驰向岭上,没入丛林之内。禄洪一走,瞽目阎罗两眼直注岭上,兀自沉思禄洪的一番话。云海苍虬上官旭却有点不大乐意,发话道:‘这人真也奇怪,既然同鉴秋兄一块儿同来,怎的又折回去了?而且说了一大堆没头没尾的话,又怕我们连累了他,便抽身退回去了。’ “瞽目阎罗笑道:‘这倒错怪他了。这人也是滇南八寨土司之一,倒是一个忠心朝廷的土司,我同他也是初会。因为我这次被成都上宪所差,到昆明公干,公毕回程,在路上碰着了他。从前彼此原认识的,立谈之下,知道他系奉镇守云南世袭沐公爷命令,查勘这一路土匪出没踪迹。却好与我同路,所以结伴而来,却不料此地正出了事,巧遇飞天狐。他总算没有白来,当然飞马而回,向沐公爷报告去了。可笑飞天狐还以为我到滇南暗探八寨哩。’ “上官旭笑道:‘噢,原来这么一回事,这就难怪了。鉴秋兄,镖疮不妨事吗?我们就此结伴回川。看天色,只要前途没有阻碍,还来得及渡金沙江。’瞽目阎罗点头称是,于是又整顿轿马,由瞽目阎罗、云海苍虬二人当先踩道,护着镖趟子穿过这片松林,走入鸡鸣峡,居然一路无事,渡江回川,两人回到成都。云海苍虬总算逢凶化吉,交代了这批买卖,自去调理内伤不提。 “瞽目阎罗自从经过这番风波,心里老是不安,川边各省又群盗蜂起,朝廷奸臣蒙蔽,暗无天日,眼见天下将要大乱。自己年将望五,‘瓦罐不离井上破’,不如及早抽身。想了一个计较,居然在上宪面前,告老邀准,立刻带着家眷离开四川,悄悄地隐居贵州省毕节飞钵峰下。江湖上同他有梁子的人,突然见他不知去向,一时找不着他,也只可暂时罢手,因此瞽目阎罗在飞钵峰,总算安享了两三年清福。这便是飞天狐以前同瞽目阎罗结仇的由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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