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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小洪相公的踪迹 “老道看得这奇怪面孔而又陌生的人,正在惊疑不止,猛听得让他喝酒,颤巍巍地说道:‘你老请用!不过那位恩爷怎的不见?诸位怎的不待他同吃呢?’ “袁鹰儿大笑,朝熊经略一使眼色,呵呵笑道:‘你问的那位客官,不等天亮早已动身了,此刻怕不只走了几十里路哩。’ “老道信以为真,露着满面失望的神气,低着头一声不响走向楼梯。袁鹰儿明白他记挂着昨夜熊经略允许犒赏他的一着,不禁笑道:‘你回来,俺有话哩。’老道无奈,又挨近前来,袁鹰儿笑道,‘那位客官走的时节,有一块银子交给我,说是待俺们走时再给你,此刻我特地对你说明一声,你可放心了!’ “那老道一听有银子留着给他,立时从满面纵横的皱纹内,露出一丝丝的笑容来,慌向三人千谢万谢,说个不了。熊经略大笑,正想伸手掏银,猛觉得腰中所有,业已掏尽,不禁一愣。忽听得桌上争的一声,混天猴已掏出二两重的整块银子,丢在桌角,指着老道笑道:‘你拿去,这便是那位客官留给你的。’老道心花大放,伸出鸡爪似的手,把银一捞在手中,连后脑勺都要笑出来,不知说什么才好。谢了一阵,正要回身,熊经略又喊道:‘你且回来。’老道吃惊,以为到手的银子不稳,走过来待在一边,熊经略问道,‘这许多酒肴,当然是你清早出去买回来的,不知今早市上有什么稀奇的故事没有?说来我们听听,好让俺们多喝一杯。’ “老道一听这话,似乎精神大振,指手画脚地说道:‘说也真巧,早日老朽没有什么可买的,一年到头,也难得出去几趟。偏偏今天一早出去,便让小道听得一桩天大的新闻,小道上得楼来,本来要告诉各位施主的。施主们一给银子,小老道乐糊涂了,偏把这事忘了。施主这一问,恰好又提醒小老道了。’ “熊经略慌问道:‘说了半天,究竟甚事呢?’ “老道说道:‘俺一早起来出寺,到了市上,正逢着一群高头大马,旗锣喝道,火杂杂的兵仗摆了半里长,看的人像涌潮一般,把俺挤在一家店铺的门角内,几乎气都透不过来!想伸长脖子看个仔细,只见一簇簇的人头,看不清是什么事,向旁人一问,才知今天兵部大人奉钦命办红差,杀的还是赫赫有名的熊大将军哩!小道一听,吓得魂灵直冒,急急忙忙买了应用东西,赶回寺来,此刻心头还扑登扑登直跳哩!’ “混天猴、袁鹰儿一听老道的话,满脸惊疑的神气,向熊经略面上直瞧。熊经略明白他们意思,一挥手,叫老道下楼,笑向二人道:‘奸臣不知闹什么把戏,弄个俺的替死鬼,遮瞒一时,今晚俺倒要出去探个明白。’混天猴道:‘俺们正疑惑经略既已出来,哪有第二个熊经略让他们开红差哩!现在经略一说,准是那套移花接木的诡计了。今晚经略且不要出去,这点差事让给俺们二人去吧。’熊经略含笑点头。这天三人便在寺内谈谈,并不出门。到了晚上,混天猴,袁鹰儿又带上面具,别了熊经略,出寺探听去了。 “两人一走,熊经略觉得面上已无动静,奔到楼下老道房内,好容易寻着了一面镜子,在灯光下一照,连自己也吃了一惊。只见镜内全非自己真面目,鼻拗嘴咧,两个撩天鼻孔,一双歪斜怪眼,满颊疤痕,衬着一张灰紫色的面孔,真同活鬼一般!看了半晌,推镜哈哈一声狂笑,索性除了头上绸巾,拆散长发,向老道索取一柄剪子,一阵乱剪,把长发都截下来,再用手一揉头上短发,立时变成一颗鸡巢似的毛头,愈发增加了几分怪相。又把自己一件宽袖长袍卸脱,硬向老道对换了一下,把老道百年不离的一件七穿八洞泥垢道袍,绷在身上,脚上也换了草履,却把那个朱漆葫芦和宝剑系在贴身腰上。这一改装,把旁边老道看呆了。熊经略一声不响,大踏步直向寺外走去,一抬头,只见星月无光,沉沉夜色,穿出枣林,一耸身,便跳上人家屋上,拣着僻静街道,直向老朽寓所奔来。” 以上许多情节,便是高公旦对沈廷扬、徐洁人讲的熊经略奇奇怪怪的踪迹。真是闻所未闻。当下又问高老头儿道:“当时熊经略既到老丈寓所,当然一同回到扬州了?” 高老头儿笑道:“不是的,那晚熊经略到了老朽寓所,便说混天猴、袁鹰儿邀赴河南的事。老朽略一思索,劝他先同袁鹰儿等到河南看一看情形,如情形不对,再到扬州不迟。那时老朽意思,另有一番存心,总觉得像熊经略这样惊天动地的人物,真个长此埋没,实在替国家可惜。也许在河南绿林道中,另创一番事业。其实熊经略那时也未尝没有此心,所以听了老朽劝告,便同袁鹰儿等到河南去了。 “从那晚一别,过了好几年,不见他的踪迹,老朽还非常担心他,到河南凶吉如何,又不好向人打听。直到今年春天,他居然到琼花观来践昔日之约了。老朽问他别后情形,他说,京城寓所别后,他依然回到皇觉寺,混天猴、袁鹰儿也陆续回来。两人已从奸邸侦得兵部办的红差,果然不出熊经略所料,奸臣手下在死牢内拣着一个相貌相似的人,做了替死鬼,还铺凶扬厉地传首九边哩! “那时熊经略在第二天,便跟两人到了河南。不多几天,便被他窥出混天猴、袁鹰儿以及两人的同党,所作所为都是草寇行径。虽有几个旧部下,也是一丘之貉,无非想利用熊经略,做个招牌罢了!熊经略岂肯落他们圈套?两三天以后,便悄然远避,走得不知去向。可是他这趟河南,却也没有虚行。原来他寄身草寇的当口,无意中逢到与自己很有渊源的女英雄,而且收了一个资质绝好的徒弟,年纪很小,一言投契,他居然带着这位唯一无二的高足,隐身严密,像神龙一般见首不见尾了! “据说这个高足不是别人,正是混天猴的内弟。到了现在,他栖隐之处,不止这一个徒弟,又在各处收了几个。恐怕他们这几个门徒,现在已有了不得的本领了。他也诲人不倦,乐此不疲。对于国家兴亡,浑同隔世,早已灰心到极点!他今天酒后,被老朽一挑逗,舞了一场惊人的双剑,便是他偶然泄露的故态了!” 徐洁人道:“原来他还收了不少徒弟,晚生再三求他收人门下,一味峻却,想是晚生不堪造就,不屑教诲了!” 高老头笑了一笑道:“这却不然。此中自有缘分,并非资质好便能收作徒弟的。” 沈廷扬也问道:“他独来独往,倏东倏西,究竟栖隐之所在于何处,老丈想必知道的。” 高老头儿叹了口气道:“说也惭愧,老朽承蒙他拂眼相看,引为挚友,可是问到他高隐所在,他便说‘上不在天,下不在地’两句话回答,终于不肯说出实在地名来。还有一桩要事嘱咐两位:今天咱们一见如故,老朽又藏不下事的,一高兴,把他以往实情向两位说了出来。可是两位千万守口一点,这倒不是玩的。再说以后两位碰见了他,依然称他鲁颠先生好了,千万不要露出熊经略的字样来,切记,切记!” 两人慌忙唯唯答应。 这时沈、徐两人闻所未闻,一面听,一面喝酒,已是既饱且醉,主客尽兴,便起身告辞。高老头儿把那条六合枪依然交与徐洁人,亲自送到门外,坚订后会。两人将转身,高老头儿猛又记起一事,慌止住二人,笑道:“老朽多了一点岁数,记性便这般不济,几乎把一桩要事忘记!” 两人转身,慌问道:“老丈有何事赐教?” 高老头儿笑了一笑,长髯一拂,向沈廷扬道:“沈兄何时回尊府?” 沈廷扬道:“晚生尚未定日,大约尚有一二日耽搁。” 高老头儿昂头想了一忽儿,然后笑道:“尊府左近现在有一个了不得的人物,正在落魄穷途,进退失据。沈兄有孟尝雅号,不可不交接此人,望你留意!” 沈廷扬吃了一惊,暗想通州一点地方,有何了不得的人物?自己住宅左右,无非船户粮帮,再不就是商铺买卖,有何出色人物?慌问道:“晚生年轻识浅,实未见敝处有此人物,尚乞老丈赐示姓名,以便回去访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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