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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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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廷扬又问道:“他逃出天牢果然容易,但是煌煌上谕,传首九边,也是真相,这颗头颅究是谁的呢?再说他一出天牢,便能换形易容,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高老头儿笑说道:“那时一同到了扬州,彼此谈起当时详情,老朽才彻底明了。” 原来在天牢安心等到上谕下来,要处决熊经略的头一天晚上,那位狱官倒有点爱惜英雄之意,自己偷偷地置了一桌酒肴,搬进狱来,亲自执壶陪熊经略痛饮一场。席间那狱官满面泪容,对熊经略唏嘘欲绝。熊经略看他举动,早已看出,故作不知,依然海阔天空,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论些不相干的事。那狱官想说不敢说,到了终席,才垂头顿足地走了。 狱官一走,熊经略思索了一回,暗念这狱官天良未丧,应该设法保全他才是!暗自打了一个主意,向腰间一探,还存着十几两碎银,便一齐掏出来,朝栅门外四个看守的狱卒道:“你们很辛苦,伺候我好几天,现在我要身首异处,不能够多多地犒赏你们,只有这点随身银子,你们拿去喝杯水酒吧。” 那四个狱卒,就是老朽探天牢时把他们一齐捆倒的四人,事后由熊经略把他们解放,却用言语镇住了他们,说老朽原是他手下勇将,力敌万人,本想劫牢的,因自己情愿尽忠,落个千古美名,所以不让老朽妄杀一人,反而把老朽骂出去了。那四个狱卒原是无识之辈,怎晓得内中玄机?自然吓得屁滚尿流,只要钦犯无事,身上没有干系,罚誓不向外面透露一点风声!而且狱官是个好人,处处回顾熊经略,手下愈发不敢多事,一半也怕熊经略手下勇将,到来难为他们,性命难保! 有此数层原因,那晚一出把戏,竟瞒得铁桶相似!等到熊经略主意打定,赏银子与他们,他们兀自不敢领受,愈发小心翼翼地供茶供水,川流般趋奉。熊经略也不去管他们,要了一份纸笔,写了几行字,藏在身边。十几两碎银都又送与狱卒,道:“大约明天清晨,我便归天,趁此一夜光阴,俺要喝个畅快!你们既然不肯受我银两,却要替我买一点心爱东西,东城某家的好酒,西城某家的腌腊,某处某处的面食,都是俺平日心爱的。再迟一忽儿,更深夜静,难以买到,此刻你们须替俺劳驾一趟。这点事大约你们不致推托的吧?” 那四个狱卒一听,要买的东西恰好四城俱全,时已不早,一人万难跑转四城,必须四个人全体出动,方可办得周全,但是看守的是个最要紧的钦犯,倘有闪失,如何承担得起?弄得四人面面相看,半晌答不出话来。 熊经略冷笑道:“无知的东西!那天晚上,我的本领你们已看得一清二楚,如果要走,何必如此做作?既然如此,我自己出狱去买好了!” 狱卒大惊,一齐跪倒在栅栏外,筛糠般抖着,求道:“我的爷爷!小的们一家老少,全仗俺们过活,爷爷真个一走,小的们脑袋定必搬家,小的们一家老幼也定必活活饿死!求爷爷可怜小的们吧。爷爷既然爱吃这几家东西,小的们立刻同狱官商量去,叫小的们长官供应上来便了!” 熊经略要吃这几家东西,原是假的,故意如此,叫他们通知狱官去,表示自己死心塌地静候王法。当四个狱卒说出这句话来,熊经略故意叠声催着:“快快办来!” 四个狱卒果然出去一个,脚不点地地通知狱官去了。 一忽儿,果然后面跟着两人,提着食筐、酒坛进来。两人退去,由四个狱卒把东西一一运进栅内。熊经略打开酒坛,摆了一桌食物,吃了一个痛快淋漓。吃毕,把剩余大半坛酒,许多食品,一股脑儿赏与四个狱卒去吃,自己却假装着大醉样子,连爬带滚,滚上犯床,拽起棉被,蒙头大睡,顿时鼻息数转,呼声如雷,却把被角暗地掀起,冷眼偷看四个狱卒。 只见他们四人团团席地坐定,在一盏半明不灭的风灯下,把那坛酒、几色美味,很安逸地聚饮起来。一面吃,一面叨念道:“这样好酒,这样道地的酒菜,若非狱官老爷奉承这位爷爷,连俺们也沾了余光,否则俺们哪有这样大福分,吃个福禄齐全!” 熊经略肚内暗笑。不多时光,四个狱卒把那坛酒喝得河涸海干。本来这坛酒熊经略特地指明味醇性烈的上上好酒,四个狱卒平生哪尝过这样好酒,吃下肚去,一忽儿东倒西歪,枕腿倒股,到了华胥国了! 熊经略哈哈一笑,跳下床来,全身一抖,脚镣手铐一齐脱去,身上略一拂拭,便把身上预藏的字条,放在桌上,却把脱卸的镣铐塞进被内,远看去,被窝高高的,好像有人睡在里边一般,然后依然施展卸骨功,一偏身,来到木栅外面,又一蹲身,飞上屋檐,看定方向,直向魏忠贤私邸奔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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