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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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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进篱门,忽听草堂中甘疯子大喊道:“这一支奇兵出其不意,可谓反客为主了。”又听得有一人声若洪钟徐徐笑道:“奇兵何足为奇?俺这八千子弟个个训练有素锐气甚旺,大可直捣中坚,虽十面埋伏何足惧哉!” 游一瓢听得诧异,疑是下棋,却又不象,立定身侧耳听了半晌,里面三人一递一答,都是调度军旅冲锋陷阵之事,好象在这小小草堂内千军万马对垒一般。游一瓢越听越奇,不知他们捣什么鬼?一时好奇且不进去,一撩衣两脚轻轻一点飞上草堂屋脊,真象四两棉花一般毫无声息。一伏身,拨开屋顶草瓦,从一线椽缝内仔细一瞧不禁暗暗称奇。 原来草堂中石桌上围着三个人,钱东平同一个方面大耳的青年和尚左右对坐,甘疯子虎踞着上首揎拳掳臂,向桌面上一路大喊大嚷的乱指。再一看桌面上用白粉画着一条条纵横的线路,钱东平同和尚胸前都摆着一排光滑红肉色的竹筒,两面竹筒口纷纷驱出无数蚂蚁,钱东平的筒内出来的是红蚁,那和尚筒内出来的是白蚁。两边出来的无数红蚁白蚁,却象懂得人意一般,一队队都向白粉线走去,竟是行军布阵之法,那和尚摆的是四象两仪阵,钱东平画的是太乙无极阵。最奇两边白蚁红蚁一队队从每个竹筒出来,先后有序进退有方,哪处是中军、哪处是左右翼以及游击、哨探、斥候等等,无不按照线路分头进军。两面蚂蚁密层层的摆成阵势,何止十万! 眼看两军接触,一场大战起来,屋上游一瓢看得暗暗点头,心想古人说十室之内必有忠信,十步之内必有芳草,不料在这等穷乡僻壤埋没这等有用之才。这样蚂蚁为兵,比古人聚米之法又高出一头。肚内这样一转念,下面红白蚁兵已两军接触,认真鏖战起来,虽无金鼓之声,却听得那和尚同钱东平各自用指把面前竹筒得弹卜卜山乡,三人六眼眼光霍霍都直注在桌面上,万不料屋上还有一对慧眼凭高观战哩。 蚁兵交战许久,和尚的白蚁已被红蚁迫得步步退后,兵也比红蚁死得多,那和尚光头上亮晶晶的汗珠却一颗颗多了起来,急得从怀内又拿出一个大竹筒,拔去筒塞,把筒底一阵乱弹,霎时又奔出无数白蚁直趋垓心。果然这支生力军一到,立时挽回颓势,红蚁乘胜追奔逐北,禁不住这支生力军一味野战,红蚁纷纷向后逃回。不料钱东平布置得法,中间这支蚁兵虽然先胜后败,却尚有左右两翼起初并不加入,此时钱东平只轻轻向竹筒弹了两下,左右两翼仿佛奉到军令一般,立时二龙出水向石桌边两条白线包抄过来,顿时变为玉蟹舒钳势,把垓心一支白蚁生力军包围住了。 和尚大急,也把先前所有竹筒一阵乱敲,个个竹筒内又如飞的奔出许多白蚁兵,依照线路分八面趋向垓心,夺入重围。这一来两下里旗鼓相当拚死肉博,好一场大厮杀,虽是一块小小石桌面,不亚于世界大战场,两面杀伤相当兀自不分胜负。 不料在要紧关头,上面游一瓢看得心畅意酣,略一疏神,草泥簌簌的掉落下来,正落在桌面一片战场土,宛如第三国际突然加入战团,无数飞机飞到,抛下许多无情达姆弹,傀儡式的蚁兵立时惊慌乱窜。钱东平同那和尚慌忙鸣金收兵驱蚁入洞,仰头一瞧却无迹象,以为草庐不结实被风吹落也是有的。正在检点桌面两军死伤数目,猛见游一瓢呵呵大喜,走将近来,三人起立相迎,游一瓢笑道:“诸位正在运筹决胜,被俺败兴,抱歉,抱歉!何妨重整军威,再决雌雄呢。” 钱东平一怔,猛然觉悟道:“原来游老师早已居高临下饱览无遗了,晚生们无所事事,驱蚁消遣,不足当大雅之目。” 游一瓢微微一笑道:“天下事无非如是,雄兵十万叱咤风云,也无非一场蚁战,现在诸位以此为消遣之品,当知将来不登坛拜帅,以万民为消遣呢。”话犹未毕,那青年和尚合掌当胸道:“钱檀樾胸罗韬略学富五车,将来定可大展抱负。至于小僧是方外人无此缘法,只可袖手作壁上观了。” 游一瓢听他音若洪钟吐语不俗,正想通问,钱东平已代介绍道:“这位是天台龙湫僧,云游过此便道见访。听说先生在此渴欲拜见,以慰生平。”说毕龙湫僧已拜倒在地,彼此谦逊一番,就在草堂落坐。游一瓢方坐下,谈得没几句话,钱东平、甘疯子、龙湫僧忽又肃然起立一齐向游一瓢拜了下去。游一瓢还礼不迭,慌问何故多礼? 钱东平恭敬答道:“晚生三人契合为友,平日彼此谈论都恨所学有限,志愿寻一异人为师,学点救人渡世的真实本领。无奈蓄志已久,却未遇着机缘。天幸日前甘兄引吾师下降,正是吾师静坐之际,晚生与甘兄早已商量妥贴,不料这位龙湫僧也不期到来,彼此一说,志同道合,便决计一同拜求老师收容,望乞老师垂怜晚生们一点真诚,俯允忝列门墙吧。”说罢,二人长跪不起,静待游一瓢答应下来。 游一瓢听罢,却并不答言,只昂头思索了一回,微微笑道:“且请起来,俺有说话。”三人一同立起,分站左右静聆训诲。 游一瓢笑道:“俺此番云游,原存有衣钵传人之想。三位气质虽各不同,却都是夙具慧根之人,萍踪相聚,洵亦前缘。不过俺以前未收过一个弟于,山巅水涯来去无定,此后你们既然从我,自应先择一人迹罕至幽险高深之所,以便朝夕琢磨。但是俺内子是否已回雁荡山尚无把握,师徒相聚之所,一时也难寻适宜之处。有这几层原因,诸位拜师之举似宜稍稍从缓。” 三人听他说完,钱、甘二人正在低头沉思,龙湫僧突然朗声说道:“老师所虑都易解决。弟子已从钱兄口中探得。老师同师母素来隐居雁荡山最高峰雁湖之滨,却与弟子出家的灵岩寺相距不远。雁荡山周围层峰叠嶂幽谷古壑游览不尽,幽深奇怪的洞府也不知多少,真是洞天仙府,凡夫俗子轻易不能到的地方。老师此番定回雁荡山,弟子们何妨就跟随老师一同前往。弟子们先在灵岩寺暂时寄迹,候老师同师母会面后,就请老师在雁荡山深处择一相处之所,然后通知弟子们伐木编苇,搭起几所草庐来,便够俺师徒们朝夕盘桓了。倘然老师嫌雁荡不妥,尚有相近天台,也是千古仙灵隐迹之处,不难寻出一个好地方来,未知老师意下为何知?” 游一瓢本来最爱天台、雁荡两处雄奇瑰丽,当下深以为然,便允许俟择好地点后,再择日实行拜师。三人知已俯允,喜不自胜。却又听得游一瓢向甘疯子问道:“汝是湖南县令,何以亲自改装探盗,直到福建沿海,而且又想弃官从师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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