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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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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风雨聚萍踪 矮屋寒灯团客影 烟霞留芳躅 灵猿毒蟒窟蛮乡 王元超听他说得滔滔不绝,一边听一边早已默默筹划,等他说完就答道:“师兄说的主意很好,不过明天到了贼巢,还要察看情形,随机应变,再定进取。说起这贼秃,确是一贯禅师嫡派徒孙,武术也有几成功候。在他们外家派内,也是响叮噹的角色,可惜居心龌龊,专喜结纳权要,牟财渔色。此番偷窃秘笈,师兄说他身不由己,一点不错,明天夺还令旗秘笈以后,也不必取他性命,惩戒一番便了。 “倒是他的主人,确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武术比这个贼秃高明得多。现在党羽四布,与河南天地会几个首脑暗通声气,居心很是叵测!不时想到江浙两省伸张势力,因为水路有三师兄威振太湖,领导群英,陆路有二师兄常常随地监视,不能明目张胆的大做,只有偷偷摸摸做几票买卖。偏偏冤家路狭,被我们二师兄无意撞见。你想这般狂徒怎经得起二师兄随意一挥,自然个个都是死数,所以怕也怕得够样,恨也恨得切骨!这次居然敢派人到老家来偷窃秘笈,其中必定另有别谋。 此事怪我一时大意,没有料到他就是先祖师单思南的后人,更没有料到他也想得这册秘笈,同时派人来偷,略一疏忽,被这个贼秃得手。明天夺回以后,我倒要拜访拜访这位通家之好的单将军,究竟是怎样一个三头六臂的人物,顺便打听他偷去秘笈,是否别有打算?” 瘦汉听到此处,用手一拍说道:“对,明天事完,我也同你去跑一趟,我们与他有点乡谊的渊源,他既然学得一身好功夫,这样胡作非为,实在污辱先德。我们看在祖先世谊面上,倘能三言两语,使他幡然悔悟,纠正前非,也是一桩好事。即使他忠言逆耳,将来万一我们遇上了事,行使除暴安良的侠义天职,与他兵刃相见,那时也怨不得我们心狠手辣了。” 王先生道:“小弟此番想去看他,原暗含着这个主意,不过我总想感化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想到彼此先辈一番深厚渊源,真不愿以兵刃相见。”说着,不觉长叹一声。 此时高潜蛟坐在对面草席上,呆着脸听他们两个人滔滔不绝的说话,自己插不下嘴去,而且他们说的只能听出一点大概,究竟其中怎么一个原委,还是莫名其妙。不过其中有几句话,同破庙红面僧人所说印证起来,知道瘦汉就是威名远播的太湖王,王先生就是王元超,其余的话都是浮光掠影,自己一点摸不着门路。他们越说得兴高采烈,自己听得心里越闷得慌,喉咙里越痒得厉害,屡次想要张口说话,无奈他们两人说得无止无休,几翻话到舌头,又憋下肚去。此时听得谈锋略缓,正想插下嘴去,偏偏那位瘪嘴老太婆,在里间烧好了水,颤巍巍的一手提着一把缺嘴茶壶,一手拿着三只黄砂粗碗,送了进来。连忙先立起来,接过茶壶茶碗,蹲在他们两人面前斟了两碗。两人略一欠身,就端起茶碗,送在嘴边。 那王先生把碗一放,立起来,掏出一点碎银,交与老太婆,道:“这点小意思你且收下,自管安睡,我们明天一早动身,你也不用招呼我们了。” 那老太婆千恩万谢的回到里间去了。忽然一阵狂风,吹得茅屋簌簌作响,一忽儿又滴滴答答的下起雨来。愈下愈大,门外茅檐雨流,象瀑布一般淌下来,屋内墙角也渗进水来。三人一看墙上挂下来的雨水,流到地上,象长蛇一般蜿蜒四布,渐渐浸到草席边来。三人同时眉头一皱,知道今夜无法安睡,只好把几张草席移到中间干燥的地方连在一起,三人仍旧坐下促膝谈心。 这时高潜蛟因为肚内有着许多话,想探问清楚,把白天辛苦也忘掉了,趁着这个当口,一坐下来,就开口向王元超说道:“我是个山乡笨汉,承蒙两位看得起我,介绍师门学艺,心里这份感激,说也说不上来。自从那天亲见飞箭射进窗来,料得事情叵测,可是不敢乱问。今天听到凶僧说的一番话,同现在两位所谈的事情,似乎都有关系,尤其是这张重要的令旗,今天在我身上失落,又悔又急,叫我怎么对得住两位?我情愿豁出这条性命去,明天跟你两位上山,去寻到那般狗强盗与他们拚命,就是被他们一刀杀死,我也甘心。不过两位此刻所说的话,似乎其中曲折很多,可否告诉我一点前因后果,不要真个被那凶僧说着,死后也是个糊涂鬼。” 太湖王听他憨头憨脑的说出这番话来,笑得前仰后合,推着王元超笑道:“看不出这样老实人也会使巧着儿,因为自己心头结了一个大疙瘩,才转弯抹角的逼着我们说与他听。”一面说,一面笑指着高潜蛟问他是不是这个主意?说罢兀自大笑不止。这一问一笑只笑得高潜蛟一张紫膛色面孔霎时红得象吃醉了酒,连耳根脖子都觉得热烘烘起来。王元超看他窘得可以,止笑说道:“高兄急于打听我们的底细,也是情理之常,他说的这个主意虽然是个笨打算,足见他见义勇为。” 太湖王此时脸色一整,对高潜蛟说道:“我是说着玩的,老实对你说,你可放一百个心。倘然我们连这种草寇都止不住,还配称陆地神仙游一瓢的门徒吗?现在闲话免提,我对你说一说我们身世的大概,目前事情的经过,你就可以彻底明白了。”于是叠着指头说出一番话来。未开口,先提起茶壶,端了一碗茶呷了几口,然后慢慢的说道:“提起我们两人家世,先要略提我们这一派的传统关系。我们这一派的祖师爷,就是人人知道的张三丰真人。 这位师祖从达摩禅师所传少林拳术里面,融会贯通,再进一步,发明唯一的内家拳术。这种拳术,到了炉火纯青的时候,真可以超凡入圣,不老长生。前面宁波府有两位祖师爷嫡传弟子,一位姓张名松溪,一位姓单名思南,两公大名赫赫,为一代内家的宗匠。张公遨游天下,门人很是不少,惟独这位单公思南,把全副本领只传与本乡王公征南一人。你知道这位王公是谁?就是我们元超弟的先世。 “那时王公青出于蓝,武功绝代。敝族前辈有一位明代大儒余姚黄梨洲先生,特地为王公做了一篇传,把王公一生之事迹,说得言简意赅,非常确实。因为梨洲先生有一位哲嗣,讳百家,就是王公征南的得意弟子,所以传内说得格外透彻。当年王公传授弟子们内家绝艺,就在宝幢铁佛寺内。百家公的文才,家学渊源,毋须说得。自从余姚负笈寻师,到了铁佛寺列入王公门墙,宿慧天成,不到几年武功也是得窥堂奥,晚年著了一册《内家拳法》颇为精采。敝族世传武艺,就从这本书上推究出来,凡余姚姓黄的子孙,家家有一本《内家拳法》的抄本,那本原书,装潢得富丽堂皇,谨藏家祠,视为传家之宝。 “我有一次特地商请族中几位长辈,陪到敝族祠堂,把那册细细拜观了一次,到现在还记得书内百家公题的几句跋语。大意说在铁佛寺习艺时候,知道王公殚虑撰有一册《内家秘笈》,这册秘笈,分形下、形上两编。形下编,提的都是练习内家拳术步骤秘诀,从入手功夫,直到大成为止,都有详细图解,精密注释。形上编讲的功夫是从内家功夫大成以后,再进一步,守神握固,练婴葆元,种种长生不老之术。可是与虚无缥缈的道书,绝对不同,都是见解精到,脚踏实地的功夫。倘有福慧双修的志士,悟透形上一编,准可到通天彻地出神入化的地步,就是仅仅得到形下编的武功,也可横行天下,所以这部书名贵异常。 “那时王公恐怕所传非人,贻害后世。著成以后,暗地秘藏起来,在铁佛寺朝夕相依的门徒,也不知藏在何处。只有百家公听到王公自己说过书内一点大概,还对他说门徒中资质较优,可望深造者,只他一人,但是他应该继述父志,从儒术上做功夫,不必在这上面分神,只好留待后世,付与有为的人了。言下似乎有点惋惜之意。那时百家公几番拜求抄录副本,王公一味微笑不答。因为这个原因,百家公把自己学艺的心得,和王公平日的结论,自己著了那册《内家拳法》。以上这番意思,是百家公题跋上的言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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